第二十八章
这是芳华走了以后第一次做这种奇怪的梦。
说来也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王惠良竟然对梦境有些期待。心中隐约觉得那是一个故事，虽然支离破碎，却总有被完整的一天。而王惠良竟然有了想要看到结局的好奇心和耐心，所以，隔了这么一段时间后的这次入梦竟然让王惠良心里有一点点激动。
这一次的场景是一片荒凉，周围是繁密的植物。抬头望天，从那些高大的树木张狂出来枝条的缝隙中，只能勉强看见一片灰蒙。是傍晚？晨曦？亦或是阴沉的白日？
不过有两点可以确定。一是这里并不是森林深处，否则可能根本看不见天空；还有一点就是，这附近没有什么大型猛兽，不然地面不会有如此繁密的植物。
凭着直觉往前走，王惠良不禁想起第一次做这种怪梦的时候。不会又是噩梦吧？
虽然还是有些恐惧，但是直觉却认为这次是安全的。
似乎没走多久，前面便出现了一堵厚厚的城墙。可惜，这堵墙残破不堪，虽然仍然可以看出这城墙曾经的坚固和雄伟，但现今，最高上面的石块已经因为下面的坍塌支了出来，看上去倒像随时都会掉下来般。
废区？
城墙已经倒塌大半，很容易就可以看见里面的样子。几乎被杂草覆盖的破旧、漆黑的房屋，还有随处丢弃的朽烂刀剑、盾矛、棍棒、锅子、草席……
这是战争的产品。
心中划过一丝悲怆。王惠良皱眉看着眼前的萧条。知道这时天空的样子才完全显现——果然是乌云滚滚的阴暗。或者说是，这种气氛也是这里长眠生灵的怨恨和悲哀？
正要跨步却忽然瞄见身前的地面，竟然铺满了空空的锈烂铠甲！而被尘土埋住的僵硬的地面还有紧紧贴上去的腐烂布片。有些痛心。曾经覆盖在这里，叠成这样高度的都是人的尸体啊！
弯下腰想要触碰一下这些士兵留下的东西，但是……手指却穿过了准备碰触的铠甲……
对了，自己只是看客。
但是仍旧忍不住心底的那丝感触，王惠良难得一次，恭恭敬敬鞠下一躬。之后才带着满脸的毅然神色进入城类。
这一次要他看的是什么？难道只是这满目的疮痍？
这个废城并不小。一眼望不见尽头，王惠良又走了很久，却只见到越来越繁复的残破房屋，想来走了那么久，也只到达城中贵人们住的地带。
如此可想，这座城原来是多么繁华。王惠良在地上也见到了许多丢弃的饰品或者艺人用的奇形怪状的东西。古代的城市中，能有这样多艺人聚集的城市会繁荣到什么程度？
正想着却忽然听见了一点响动。王惠良一惊，本能地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之后才又想到，自己在这里根本是假的。自嘲笑笑，王惠良干脆大方走出来，还顺带拍了拍衣衫。之后却又想到了自己身在梦境的事实，面对自己两次的失态，王惠良忍不住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沙哑得干裂一般的声音让王惠良猛然一惊。身后似乎有风声，当然还有不自然的、人的感应和视线。
怎么可能？这是一个能够看到自己的人？？！！
可是来不及多想，王惠良的心像被雷猛地一击一般闷痛起来，喉头也有些铁锈一般味道涌出。王惠良感觉自己在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连带着灵魂也微微颤动了一下。不知道其他人做梦的时候会不会出汗，但是王惠良此时却实实在在感觉到自己额头正在滑动的汗水。不是因为紧张或者恐惧，而是因为胸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唉……你又不理我了……”
那人好似非常沮丧。沙哑的声音竟然透出一丝撒娇般的无奈和一种好像嘟囔的委屈。
如果这样的口气出自一个天真可爱的少女，又或者是有着天使面庞的少年，那绝对是一种享受，而面对这种口气的人也一定会爆发出自己所有的包容和宠溺。
可是，在现在这种环境里，又是这种干裂的嗓音，谁有可能会有那种温馨得好似二维漫画的理想心里？但是例外的是，现在弥漫在王惠良心里确却真的是那种包容和温暖，但是很矛盾的，伴随这种温和感情的是与之完全相反的沉重疼痛。
“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啊！今天我们有好吃的哦！”那人仿佛忽然想到什么可以邀功的事情，声音也明快了起来，不过很快又仿佛意识到什么，停下了本来快速迈动的脚步急急道：“啊……对了，你不喜欢这种样子的，你等等我啊~”
说罢脚步声响起，却是越来越遥远。
走了？
王惠良感觉自己松了口气。可是心中的沉闷感觉更加剧烈。仿佛是不舍，也仿佛是……憎恨！
怎么了？这种感觉？
很想快点离开，但是王惠良悲哀地发现，自己再一次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王惠良定在那里。鬼压床一般，王惠良既没有办法出声，也没有办法做出违背那个力量的动作。
眼睛发胀，泪水不自主下落，一颗又一颗，沿着最初划出来的泪痕不断流淌。就连那种流淌的感觉也跟现实一样清晰。
不……这不是我的感觉！
王惠良心里仿佛闪过一丝什么，但是想要抓住的时候那点灵感又很快溜走。
悲哀和憎恨，那种强烈的负面感情让王惠良几乎没有办法呼吸。胸口的沉闷感是那么沉重，如果是现实，王惠良一定很快用双手压住，否则他会担心自己胸中的沉闷会形成一种有形的东西突破自己的身体流淌出来，而随之流出的是自己的心脏。
但是在这里不行。
让我动一动……
不想醒来，急切的想知道这个对着自己说话的人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可是如果这股感觉不散去，那么至少让他能够动一动……
身后又响起脚步声。
王惠良一怔，脑子里好像有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声音——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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