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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斯人已逝


  一路上谣言更盛,更有甚者,连陆老堡主的死状都给描绘了出来。

  每听到一句,陆良人的心便沉下一分。江施二人知道他心里难受,却又不知从何安慰,只有贴紧马背,盼着早日抵达陆慕山庄。

  虽然已做好心理准备,可真到陆慕山庄,见庄外结满白绫,不少身着丧服之人进进出出,陆良人不由拉起了缰绳。马儿收起前蹄,踏着碎步朝山庄门口踱去。

  门口迎客的老奴听见马蹄声,一转身见是期盼多日的自家少爷,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带着哭腔喊道,“少爷您总算回来了——”

  陆良人漠然地看着他,像不明白似的,“你这是在做什么……”

  老奴愣愣抬头,泪水便沿着他脸上的褶子,一路流进了嘴里,“老……老庄主他……他遭谢语之毒手……”,老奴似下定决心似的,低头猛地一喊,“老庄主逝了!!少爷您节哀啊!!!”

  马儿上的身形晃了晃。陆良人似在梦中。

  “为父身染顽疾,这手早就拿不起剑了。今日为父便将这云汉送你,你要记住,剑鞘罩住的不只是剑,还有不可一世的杀戮之心。”

  ……

  “你倒是说说,我与你娘何时才能抱上孙子?儿孙绕膝,方是天伦之乐。”

  ……

  “良儿,父亲老了,终有一天你要成为整个山庄的脊梁。”

  ……

  “良儿你可看仔细了。这招要这么使!”

  ……

  “怎么又哭鼻子了?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

  “目之所及,都是我陆慕山庄的势力范围。正因有我陆慕山庄坐镇,今日的江南才能和平如往日。”

  ……

  父亲的声音还在耳畔,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陆良人闭上双眼,这才感到泪水从眼角滑落。陆良人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怕是让爹失望了,良儿还是那个爱哭鬼……

  “少爷快进去看看夫人吧……夫人她不眠不休,夫人的眼睛……”最后老奴已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想到母亲,陆良人立刻翻身下马,朝灵堂奔去。

  许是有人喜静,除了陆擎天的遗体,堂中只余两名身着丧服的女子。

  站着的年轻的女子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那一双盈盈秋水的眼便直直地望向你……

  见是来人,女子方才刚止住的泪水,立马又涌了出来。她启了启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得愣愣地看着来人。

  陆良人立马上前拥她入怀,他搂得那样紧,似只有将她揉入怀里,才够填补心中缺失的那一块。

  “三哥……姑姑的眼睛……”之后女子再说不下去了。

  念奴娇年已及艾,可身形来看,与年轻女子也不差许多。念奴娇未出一言,似是对有人闯入毫不在意,只是跪坐在老庄主的灵柩前,眼睛死死地看着前方。

  陆良人跪在母亲面前,手搭着母亲的肩,这才让念奴娇“看”向自己。

  这脸是极美的,即使略有皱纹,也可以让人想到她年轻时的天资绝色,只是此刻……她似是失了魂魄的人偶。

  陆良人见母亲这一双空洞发肿的眼,便明白定是为父亲之死伤心欲绝,日夜哭啼,如今泪也尽了,眼也盲了。陆良人一阵哽咽,“娘……是良儿啊……”

  “……良儿?”念奴娇这才回过神来。

  “娘!是儿不孝——”

  “良儿是良儿?!!”念奴桥一把抓住陆良人的前襟,用沙哑的嗓音颤声道,“你可一定要为你爹报仇啊!谢语之……谢语之!!!”,念到仇人的名字,念奴娇空洞的双目微瞪,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自他来到陆家,我们待他可不薄啊!!你爹与我一直以来视他为己出,授他武艺学识,可他……他这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东西!!!那可是他义父啊!!!他怎么下的了手!!!啊啊——”

  陆良人见不得平日低声细语的母亲这般,闭了闭眼,一个手刀,念奴娇便晕倒在儿子怀中。灵堂霎时安静了下来,只余身后年轻女子的呜咽声……

  “妙儿……”陆良人抱着母亲起身。

  “三哥。”

  “一起送我娘回房吧,她需要休息。……这几日,麻烦你在她身边照顾了。”

  女子听闻,刚堪堪止住的呜咽,又上了嗓子眼。这几日的种种难过悲痛委屈思念,似是缓解了些许,又似是更甚了,

  “嗯……”

  谢语之是什么人?

  对过去的陆良人来说,是大哥、是挚友、更是亲人。陆良人不知谢语之身世如何,也不知父亲是何时收留的他,只是自有记忆起,谢语之便在庄中了。他虽为外姓,但在家中却一直被称为少爷。平日里也帮父亲处理些江湖事物。

  陆良人年幼时,谢语之时常指点其剑法,从谢语之也习情义剑决来看,陆擎天是真真将他当儿子看待。在陆良人眼中,谢语之沉着稳重,谈吐如沐春风,举手投足间都颇有父亲遗风。作为少(qin)庄()主(de)的陆良人,也曾暗暗将自己与其比较,结果自是沮丧不已。谢语之似是看出了他的小心思,

  有次练剑闲暇时,他对陆良人道,“良儿知道自己为何被称为少庄主吗?”

  陆良人没想到谢大哥会与他谈起庄主之位,却也闷声答道,“因为我是我爹亲生的……”

  “不对。”

  “啊?”陆良人抬头。

  “良儿被称为少庄主是因为在这个家中,所有人都觉得你是下任庄主的不二人选。”

  陆良人犹豫,“可我剑法拙劣,甚至不如谢大哥的一丝一毫。”

  谢语之揉了揉失意少年的脑袋,道,“良儿你生性淡然、仁德,勤奋刻苦却又虚怀若谷,大哥看得出,良儿是有担当之人。良儿你年纪还小,剑法可以再练,可我知道,陆慕山庄早已在良儿肩上了,是也不是?”

  谢语之一席话,正如早春的桃花,拂去陆良人寒冬的萧瑟。

  ……

  可如今!

  谢语之这满口仁义道德的虚假鼠辈!这弑父的畜生!

  恨意涌上心头,陆良人紧了紧拳,对集聚厅堂的陆家人及门客道,“从今往后,谢语之与我陆慕山庄有不共戴天之仇,见者立诛之!”

  众人应声道,“是!庄主!”

  安顿好这一切,陆良人倦意涌上眉梢,复又想起江蛟与施杞还被自己晾在家中,便唤来老奴。

  “老奴知道庄主忙于要事,无暇分心,便已将江公子和施姑娘的住所安排在了西院,听闻庄主与他二人不眠不休赶路两日,他们现下怕是已经休息了。”

  “好,下去吧。”陆良人揉了揉太阳穴。

  老奴是看着陆良人长大的,见他身心疲惫,不忍道,“少爷也要注意休息,也算告慰老庄主在天之灵了。”

  “好。李伯辛苦了。”

  此时江蛟并未歇息。

  陆良人家中经此变故,任谁也难以安眠,更何况早把陆良人当生死之交的蛟爷?

  江蛟在塌上翻来覆去,心中想着兄弟。

  不知陆良人是否会来敲门?就似那日在风雅阁一般?江蛟盼着他来,自己好能安慰他一番,可又怕他来,自己的笨嘴反倒会弄巧成拙。

  江蛟在这万千思绪中辗转反侧,那夜江蛟终是没等到陆良人。

  另一边的施杞也没睡。

  她不知自己是不是不该跟来……一路上的欢声笑语,迎来的竟是这种结局。陆大哥也才双十年纪,竟要独自肩负这么多?初叹人生无常的少女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

  窗外忽闻一阵琴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是谁夜半抚琴?

  施杞披上外衣,寻声而去。

  今夜风清月明,与这屋外白绫互相映衬,让人心生叹息。

  施杞寻音而来,停在一处假山石后。透过缝隙,见一女子在亭中抚琴,月光撒入亭榭,此女身着白衣,体态羸弱,风随意挽起她的乌发,似是画中仙。

  施杞听她唱道,

  ……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证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

  她这是在思念谁?施杞不知。

  施杞只道,世间竟有如此天籁,如鸣佩环,袅袅绕梁。听父亲提过,母亲也是这般精通琴艺,不知她是否也曾这样,在轻柔的月下抚琴,盼着父亲归寨呢?想到这,施杞对这女子便亲近了几分。

  施杞听得太入神,不小心碰落了假山的碎石。

  琴声戛然而止,便听到那轻柔的女声道,“谁人在那?”

  施杞讪讪地走出假山,不好意思道,“吓着你了吧?我就住这边上,听到琴声出来看看。”

  女子见是个十六七岁、披着外衫的姑娘,便放下了心。她没想到这院竟有住人,本是想找个无人的院落,反倒是惊扰了客人。

  “是妙菱的不是,惊扰了姑娘。”

  “没有没有。”施杞连连摆手,“你琴声真美……哦歌声也美!”

  殷妙菱竟被施杞这慌乱的样子逗乐了,真是有好几日没有这么笑了,“既然姑娘爱听,便到这亭中来吧。”

  施杞受宠若惊,她从小长在男人堆里,还没有哪个女子这样对她说话。施杞一路小跑到了亭中,鼻尖嗅到淡淡草药味,似是这姑娘身上的,“我叫施杞,是从饮月城来的。”

  殷妙菱起身,微微一伏,见施杞说话不用敬语,便也省去,笑着回道,“我叫殷妙菱。很高兴见到姑娘。”

  近了施杞看清了女子的相貌,竟有人生的如此好看……方才见她一笑,嘴角便旋起两个梨涡,给清冷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生气。男人若是见了,怕是再也忘不了了吧。

  施杞只希望她能永远这么笑着,“妙菱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应该多笑笑。”

  殷妙菱惊诧于施杞的直白,复又笑道,“倒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

  施杞在美人面前只一个劲儿地傻乐,竟没了本身的傲气,突然想到还不知对方身份,便问道,“妙菱也是来陆家做客的吗?”所以才曲中相思,是想家了?

  施杞竟以为自己是家中客人?殷妙菱看了眼身上的丧服,摇了摇头,“我自小长在这。我姑母是老庄主的夫人。”提起老庄主,妙菱眸色一暗。

  施杞见自己勾起了人家的伤心事,立马转移话题,“那你就是陆大哥的表妹喽?我是陆大哥的朋友!”

  “……陆大哥?”

  “陆良人呀!他是陆慕山庄的少庄主!”

  殷妙菱哑然失笑,陆良人的表妹吗?都快忘了自己是他表妹了……

  殷妙菱点了点头,“嗯是的。”

  “陆大哥真不够意思……有这么漂亮的表妹都不和我们说一声!”因陆良人没和他们提过已有家室,施杞完全没往那方面想。

  可殷妙菱听了这话,心里不免有些黯然。三哥都没提起过自己吗……在三哥心里,自己到底是什么位置?入骨相思的,仅自己一人吗?

  施杞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哪里冒犯了妙菱,自己明明是在夸她漂亮啊。

  许是自己太过敏感了,殷妙菱复了笑容,招呼施杞坐下,“施杞你想听什么?我弹给你听。”

  ……

  之后便是一夜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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