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茧自缚

　　宋然忆闯进京府衙门时，妙色的刑罚已受了一半，此时她奄奄一息，已叫唤不出声。知府见了他，恐他是为世子妃前来，连忙行礼。宋然忆问清缘由后道：“免了她的刑罚吧。”

　　那知府闻言有些摸不清状况，不知宋然忆究竟要站在哪一边，同时心想，清官难断家务事呀，怎这事就让他给碰上了？

　　宋然忆来得匆忙，身边未带一人，见妙色已无法稍动，只好轻轻将她抱起，与知府打过招呼后，缓缓离去了。妙色在他怀中，虽身上疼痛难忍，心里却是甜蜜，不由紧了紧环着他的手臂。

　　宋然忆微微皱眉，轻声道：“繁音正赶过来，她会带你去治伤。”

　　妙色此刻十分虚弱，嘤咛道：“公子爷，我不想回春诱色，你可知那里就是人间地狱，待我伤好了，卢妈妈定会叫我接客的，你若要将我送回，不如现在就把我扔下，让我就这样死去的好。”

　　宋然忆叹道：“我也不愿你如此，可你怎就存了那种心思，还被晓儿撞见。”

　　妙色悲愤道：“你是说云初黛？公子爷，我没有撒谎，她真的是杀人凶手，是我亲眼所见的！”

　　宋然忆责怪道：“怎还胡闹，她何故要杀害一个狎司？”

　　妙色道：“人真的是她带走的，这许久了也没回来，我若非亲眼所见，岂敢胡乱诬陷于她？”

　　繁音的马车本由两匹马驱使，现被宋然忆借去一匹，回来时慢了许多，此时方才赶来。妙色远远见了，情绪便激动了几分，哭求道：“公子爷，我求求你，我不要回去，我以后再也不会做傻事了，世子妃我也绝不顶撞，求你让我回王府吧。”

　　繁音此时已下了马车，她不动声色，想知道宋然忆的反应。宋然忆叹道：“好……”二人皆露了喜色，宋然忆却接道，“只要世子妃同意。”

　　宋然忆终是不忍妙色步她姐姐后尘，虽未同意将她接回王府，却也给足了银两教她俩赎身。繁音心知自己已无再世为人的可能，百味陈杂的谢过他，便带着妙色回去了。宋然忆对人总是温柔体贴，只是一旦涉及那世子妃，端的是狠心绝情，繁音含泪告诉妙色她已无机会，劝她莫再痴心妄想。

　　宋然忆回了王府，莫长先正焦急的在王府门口来回踱步，见了他急忙上前道：“禀告世子，世子妃又不见了。”

　　“去哪了？”

　　“卑职不知，卑职派去跟着她的人尽被她甩了。”

　　宋然忆端的心力交瘁，但他深知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便道：“你先去查一个叫赖慎年的人，他是春诱色的狎司，前些日子失了踪，京府衙门正在调查此事，务必在他们之前找到线索。”

　　莫长先应下便带了人出发，宋然忆也未歇着，差下人牵了马来，也出了门去。

　　云初黛由诉宛领着前往祈安王府，走至半路，便发现自己曾来过。想到上次与自己一同前来的人还是金诺，现如今已换成了诉宛，都是一致的话唠，不由觉得好笑。

　　到了以后，一守卫认得云初黛，当即出言质问，诉宛呵道：“大胆，敢如此与世子妃说话！”

　　守卫们面面相觑，有机灵的已入内通报。宋元祈今日倒是没离王府，听闻睿王世子妃前来求见，心道这水风眠来找自己作甚，便下令召见。

　　待云初黛来了近前，宋元祈问道：“你怎来了？”

　　云初黛听诉宛说起自己曾是自愿要嫁他，早就想见他一面。如今见他似笑非笑望着自己，样貌还与那惹人讨厌的宋然忆有三分相似，便回敬一个白眼。诉宛替自家小姐答道：“王爷，我们小姐想向您打听她师父所在之处。”

　　宋元祈道：“你打听这个作甚？”

　　见诉宛又要抢答，云初黛挥手制止了，道：“此地无我容身之处，我投靠师父有何不可？”

　　宋元祈笑道：“你入戏倒是深。怎么，宋然忆对你不好吗？”

　　云初黛道：“好。”

　　“哦？那为何无你容身之处？”

　　云初黛定定望着他，道：“我且问你，身为男子，是否除心上人外，还应有一两个红颜知己？”

　　宋元祈忽的想起当年奚雨怀抱着小初黛，对他说：“你以后是要做帝王的人，后宫三千自是免不了，我是将死之人，就不与你说什么客套话了，我希望你念在晓儿没了娘疼的份上，莫要应你父亲的话娶她。”他当时坚定的回道，他这一辈子都仅娶一人。奚雨默默看了他良久，终是叹了口气，道：“只求你莫要忘了你今日年幼之言。”

　　那年幼之言，他一直记得未敢忘，因此认真答道：“既是有了心上人，自是不该朝三暮四。”

　　云初黛点点头，道：“他却不这么认为。”

　　宋元祈稍稍一想，便猜了个大概，摇头笑道：“寻常男女尚不能确保两情相悦，更何况是你们？你若心里有他，不妨争取一番……”

　　云初黛挥手打断道：“绝无此事。”

　　宋元祈道：“若无此事，你何故住了这许久，今日才突然说要离开？”

　　云初黛负手道：“我给过他机会，今日他机会已用完。况且绝非是我对他有意，我只是为她人不平。”

　　宋元祈心念着云初黛，因此一心要撮合水风眠与宋然忆，他并不知道此时云初黛已回来，只当她还是水风眠，闻言笑道：“为何人不平？不管是为何人，你既觉不平，应是对宋然忆多加打骂，岂有一走了之之理？你扪心自问，你心中真的无他一席之地？或许你可以问问你身边的小丫头，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云初黛自然觉得他一派胡言，有些负气的看了诉宛一眼，诉宛顿觉委屈，心道这与我何干，怎的就引火上身了，连忙道：“诉宛什么都不知道。”

　　宋元祈道：“她若也觉得你问心无愧，自会帮腔，可她如此作答，你还不明白其中含义么？”

　　诉宛当真有口难言，却见自家小姐认真思索了一番，也不告辞，直接走了，急忙跟上，一个劲道：“小姐，诉宛绝没有半点言外之意。”

　　云初黛本是不予理会，被诉宛唠叨得实在无法，不耐道：“他不肯说，难道我能强迫？”

　　诉宛这才有所消停，问道：“那我们如今要去哪里？”

　　云初黛道：“回王府，打骂他。”

　　不多时，陆哲禀报宋元祈道：“王爷，卑职已打探清楚，方才有一青楼女子指控睿王世子妃与一桩人命案有关，因证据不足，被知府打了板子，行刑至一半，却被睿王世子给接走了。”

　　宋元祈道：“你倒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本王也没让你去查啊。”

　　陆哲道：“禀告王爷，卑职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将先前云初黛与金诺来查赈灾款一事尽数说了，末了又解释道：“先前卑职未见过世子妃，因此也不知她的身份，现在想来，当时卑职应是没有听错，与她同行的女子，确实唤她‘风眠’，不知是否就是您让卑职去查的那位。算算日子，那青楼女子所说的日子，刚好是她来此的第二日，而那名失踪的狎司，正是当日卑职所查代领赈灾款之人。”

　　宋元祈不信道：“你确定是她？”待陆哲点头肯定，他愠道：“早你怎的不说？”他此刻也想起方才所见之人，与水风眠的种种不同来，不禁苦笑自语：“我竟是亲手将她推给了宋然忆……”

　　他在将水风眠骗回睿王府的第二日便吩咐陆哲替他去了一趟折箩乡，只因他猜想水风眠所言若属实，她的师父朋友没有不来寻她之理，之所以无人露面，可能是他们找到了同在伏虎林的云初黛，错将她当成水风眠带回。现在陆哲肯定此人曾被人唤作“风眠”，那么她极有可能就是真正的云初黛。

　　他懊恼了半晌，陆哲自也不敢言语。忽的，他对陆哲道：“你去查查那案子。宋然忆的红颜知己因初黛受了刑法，他恐怕会去搜集证据。你千万在他之前查到线索，莫让他对初黛不利。”

　　陆哲为难道：“王爷，此事应不比吉小姐担任工部侍郎之事来得重要，依卑职看……”

　　“你尽管照我吩咐去办，”宋元祈打断道，“晚兰的事情具已安排妥当，只等明日早朝便有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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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诉宛背着包裹，随云初黛原路返回，离睿王府越近，她便越觉别扭。云初黛也有同样的心思，轻声说道：“还背什么，都扔了。”

　　诉宛不可置信道：“扔？小姐，这些都是诉宛精挑细选带出来的，扔了多可惜，你往后后悔了可如何是好？”

　　云初黛翻一白眼道：“丢人。”

　　诉宛一想也是，先前斗志昂扬的要带着小姐浪迹天涯，此刻又背着包裹回来，确实有些丢人。她灵机一动，道：“小姐，咱们从王府院墙把包裹丢进去，等咱们进了王府，诉宛再去捡回来如何？”

　　云初黛对着遥遥在望的王府道：“只要你扔得进去，我无意见。”

　　包裹颇重，院墙又高，诉宛干笑两声，只得作罢。云初黛却接过包裹，绕到王府外僻静处，静静听了半晌，忽的发力一掷，只听“啊”一声惨叫，似是砸到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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