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浮屠
她变得越来越像丹润阁里那个女孩，这一点，小冬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发现了。
她能清楚地感觉，自己的五官较小时候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样的变化，已经大到像是又投了一次胎一样。
对于这样的情况，她并没有颠颠儿地跑去问师父，而是埋首在浩繁卷帙中，寻找着自己变化的理由。
查找的结果是，世上的确存在着某些丹药，能够叫人的面目发生剧变，但像这种往一个特定方向变化的药，小冬怎么找也找不到。
难不成……是师父？
合上书卷后的小冬有点儿无奈：
师父的确是个痴情种子，也许是想了什么办法，把自己的脸变成与他昔年的心爱之人一样，好朝夕相对吧。
不过，这样也无所谓了，就当是满足了师傅一个愿望，又何尝不可？
自从习惯了天天读书的生活后，小冬就展现出了惊人的学习能力，不算是过目不忘，但看上一遍也能把要背的东西记住七七/八八，这藏书阁里的书籍，算起来她也背过过半了。
正在挑选今日要看的其他书籍时，小冬就听藏书阁门口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师姐……”
小冬背着单手，继续挑选书，口吻很平淡：
“净微？进。”
净微小心地踏入了藏书阁，她只有得到师父的允许，才能踏入这里，不像小冬师姐，无论何时都能进来。
看着眼前背着手的小冬，净微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师姐是她不能比的，天天能陪在师父身侧，行事做派现在都像极了师父，自己呢……
还没等她哀怨完，小冬就从书架上挑出了三本书，往净微怀中一放，说：
“拿着。你去看，七日后我会考你。”
——而且她居然比师父更尽师父的责任……
净微抱着书，简单翻看了一遍，有点儿惊讶：
“全都是修炼行水之术的……”
小冬摊摊手，道：
“是，师父不许我修炼，但师父没有限制你，你更应该趁这个机会好好努力。唉，真羡慕你，能做我不能为之的事情。”
小冬这话说得悦耳又自然，净微抱紧了手中的书卷，眼睛里也迸发出了光彩：
“师姐，我明白了，我会好好修炼的！”
小冬赞许地看了净微一眼，转过身来，问：
“找我何事？”
净微答：
“回师姐，是师父叫我来叫你，说是师父的旧友来了。”
小冬的脸色一下子明亮起来：
“嗯？是哪位？”
净微细细思考了一下，说：
“是那个很会做饭的……”
明日哥哥？
小冬一听，正急着往外走，净微就拉住了她，她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儿欲言又止：
“那个……师姐，不止他一人，还有……”
小冬一挑眉：
“嗯？”
说实话，净微有点儿怕小冬，这种怕和对师父的敬畏还有所不同，更像是一种，对未知的惶恐。
她总有种感觉，这个以前她颇瞧不起的娇气小姑娘，能在短时间内蜕变成现如今的模样，是因为她的本性就是如此，师父只是稍加引导，她的性情就发生了剧变。
净微实在是分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究竟内里会是个怎样的人，将来又会是什么样子。这种未知，叫她禁不住地对小冬有所畏惧。
她垂下头，道：
“师父说，让你去欢喜殿正殿。……岷山掌门长明澈，想要见你。”
……
小冬在穿行在平逢山上时，许多低阶的弟子都向她行礼，她也都不卑不亢地一一回礼。
然而，她的心已经有些乱了。
她已经在书里明白了自己是怎样的体质，或许，自己就是个天生的□□/鼎，当时长安隐逼她炼药，纯属自寻死路，在这一点上，小冬不想致歉。
但在被囚禁的那七日里，长明澈待她极好，事后看她太过痛苦，甚至想帮她了断，对于她，小冬还是愧疚的，毕竟从客观上来讲，害她失去父亲的就是自己。
在拜师第一年，她还是拜托浮世带她去了岷山，但那时长明澈闭门不见，她在山门前跪了三日，只能无功而返。
但她没有放弃，自此后每年都在长安隐忌日的时候，去岷山门前跪上三日。在这八年间，她每次去跪，长明澈都没有出现过。
她这不是赎罪，也不希求什么原谅，她只是在向长明澈道歉而已。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竟又愿意见自己了。
怀着复杂的心思踏入欢喜殿后，小冬依次向各位上仙、仙人行礼，最后才朝向了坐在下首第一位的长明澈，干脆地单膝跪下，平静道：
“见过岷山掌门。”
数年不见，长明澈身上的青涩气息尽褪，相貌还是明艳如玫瑰，但眉目间多了些成熟和淡然，小冬进来的时候，她就在品茶，小冬跪下后，她也并未刁难，轻声吩咐道：
“起来吧。”
小冬低着头站起后，冲同样站在殿内的明日归微点点头。
即使无数次地看过小冬了，再次见到她这张脸，明日归也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太像了……
无代上仙坐在上位，将下面人微妙的表情变化一一收入眼底，可他只字未发，与长明澈谈论了一些门派之事。
这几年，长明澈可谓是拼了命，发展岷山势力，消灭妖魔，为岷山赢得了极佳的口碑，渐渐地，人们便把长安隐表面招收民间弟子、实为寻找药鼎炼药的行径淡忘了，岷山弟子也越来越多，尤其是近年，岷山异军突起，竟一跃成为了居于平逢山、洞庭山之后的第三大派。
在短暂的寒暄后，长明澈起身一拜，道：
“无代上仙，我此次来平逢是有事要禀告。上月，我岷山在攻破附近的一处妖洞后，发现里面有大量百姓尸首，竟探查不出死因。我弟子经审问后得知，这些妖物是受人之托，以人试药的。在剿灭他们时，我并未发现什么药物。本来我以为，他们只是想躲避罪责，胡乱攀咬，好拖延死期，可他们明确说出了幕后指使人的名字。”
长明澈稍顿了一下，清晰道：
“……浮屠。”
浮屠？
一直立在一旁的浮世面色微变。
调玉的弟子，自己的三师弟，仙界之战后，就随调玉一起销声匿迹了，不知生死。
果然……调玉还是出现了。
无代上仙思忖了一下，就转向了浮世，道：
“浮世，这事交由你去办，带着你的弟子，务必要探查出事情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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