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八年

　　记得在调玉的仙狱里的时候，浮世炼药的时候总是装作一副特别见过世面的冰冷模样，但有好几次，他也是险死还生，有一次，他煎熬得受不住，甚至失控地冲着傀儡人大喊，有本事就杀了他。

　　那种滋味百里没有尝过，但他总是会关注冬饮冰，所以，炼药有多么痛苦多么危险，他也能体会一二。

　　为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百里一直没能想通，当然他也不会二曹曹地跑过去问浮世到底是什么原因，那明摆着就是自取其辱。

　　百里只好强行捺下了心头的猜测，回了自己所居的殿宇，别扭地换上了平逢弟子的衣服。

　　换好衣服后，站在铜镜前，百里一时间有些恍然。

　　没想到这三百年兜兜转转，自己又回到了这平逢山。

　　物是人非，每个人好像都是原来的样子，但又好像有了微妙的不同。

　　平逢山早晚均有集会课，每课一个时辰，行课时肃穆庄严，任何弟子都必须恭听教诲，潜心倾听宣讲，以悟道法。只有浮字辈的弟子能进欢喜殿主殿。小冬初来乍到，被分在欢喜殿殿外，紧张地学着别人的模样，盘腿静修，笨拙地清空着自己脑子里的所有杂念。

　　绝不能给师父丢人！

　　百里却很随意，他早就不是那个拂晓时分就被父亲从被窝里用戒尺揍起来读书的乖孩子了，又放浪形骸了这么多年，这些管教他全然不服，随意地把腿一盘，就开始睡觉。

　　早课结束的云钟敲响后，小冬睁开眼睛，觉得神清气爽，刚准备回头去找百里，小脑袋就被一只温暖的手轻揉了揉。

　　浮世居然已经出了欢喜殿，笑眯眯地低头俯视着她，柔声问：

　　“饿不饿？”

　　周围立时是一片吸气声，不少女弟子都盯着浮世，面色泛红，看着小冬的眼神也多了些艳羡。

　　眼看着浮世领着小冬走下欢喜殿台阶，刚刚被云钟吵醒的百里也跟了上去。

　　他已经想到了让自己和小冬住在一起的好办法，回去就可以试试。

　　而目送着三人远去的无灵上仙，实在是气怒难当，转头就对无代道：

　　“师兄！你看，浮世也的确是太不像话了！难道就任他这样自甘堕落？”

　　无代看向了无灵，目光含笑：

　　“放心，他以后不会了。”

　　无灵忍不住蹙眉：

　　“师兄，我知道你的打算，那冬饮冰的确能让他振作，可他若是沉湎在儿女情长中，那又该当如何？”

　　无代轻抚袖口，声音温和：

　　“那也随他去。他是我平逢大弟子，又于我平逢有巨功，况且……”

　　说到这里，无代顿了顿，不再继续说下去。

　　在无灵疑惑的目光中，无代踏下了主座之位，道：

　　“该喂鱼了。”

　　……

　　如幻殿内，小冬捧着一堆竹简，有点儿迷糊：

　　“师父，这些……”

　　浮世拿着一卷竹简，表情平静：

　　“这就是你要做的，把这些书都看会读熟，直到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为止。每隔三天我会考校你一次，这些书，是你必须在三天内背会的。我知道百里教过你识字，不过实在是不认识的字，随时可以来问我。”

　　小冬看着手中的竹简，心里有点儿发虚：

　　“这么多……”

　　她话音未落，浮世就把他手里那卷竹简抛了过来，正压在这堆竹简之上。

　　他的口气完全是不容反驳的：

　　“再加一本，还觉得多吗？”

　　小冬立刻乖巧地摇头，但在抱紧了这堆竹简后，她还是心有不甘地发问：

　　“师父，我会好好背书的。可是我光背书，什么时候才能学法术呢……”

　　没想到，浮世直接道：

　　“我会保护你。所以你没有必要学法术。”

　　小冬张了张口：

　　“可是百里……”

　　根本没有等她说完，浮世就挥挥手，对她说：

　　“出去吧。我有事情要忙。”

　　小冬不敢再多说了，退出殿外后，就坐在殿外的廊下，不开心地鼓着包子脸，等她抓起竹简，粗略翻看了一番后，脑袋都大了。

　　这些竹简的内容各不相同，既有兵法，又有棋谱，还有奇药录，尤其是棋谱，小冬对此完全是一窍不通。

　　没办法，一步一步来好了……

　　小冬苦着脸，把其他的竹简都收好，抽了那部奇药录开始认真看，可还没看上两三行，就感觉一个活物在咬自己的衣服。

　　她回头一看，惊喜立刻溢于言表：

　　“小白！你怎么上平逢山来了？”

　　化身白狼的百里默默地承受着小冬的揉蹭抚摸，心里不是没有得意的。

　　看，我这个自带的技能，浮世根本没有。

　　搂着它的脖子，把小脸蛋蹭在它柔软洁白的颈毛上，小冬欢喜地问：

　　“你这次来还走不走了？”

　　百里刚摇了摇头，小冬就猛一个发力，差点儿把百里给勒死过去：

　　“太好了！那……那以后你跟我睡在一起好不好？”

　　计划通√。

　　然而，百里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盯着如幻殿方向，发出轻微的哼哼声。

　　小冬从小就和它一起玩大，当然领会了它的意图：

　　“你不想让师父知道你在？”

　　百里忙不迭地点头。

　　废话，让浮世那小子知道自己存在，他肯定会笑眯眯地把自己扒了做狼皮毯子的。

　　小冬自然满口答应。

　　从此后，小冬就在平逢安顿了下来，安心地做着浮世手下的第一弟子，百里基本上不与浮世交流，晚上就变成白狼和小冬厮混在一起，同时还警惕着浮世会不会半夜来偷袭。

　　岷山没有再来骚扰过她，而那个放火警告过他们的人，似乎也并没有下招，大概是发现警告无效，就没有采取更进一步的措施。

　　实在是太过平静的生活，让净微什么也打探不出来，很快，就连无灵都快忘记，他在如幻殿曾埋下过这么一支楔子了。

　　八年寒暑，几乎是转瞬而过。

　　某天，浮世在廊间翻阅书卷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

　　“师父！”

　　他抬起眼来，发现小冬正坐在与他相距不远的一处屋顶上。

　　她巧笑倩然地扬着手里的竹简，身后的阳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散发着淡淡的迷人的光芒：

　　“要我背书给你听么？”

　　八年时间，足够把小冬脸颊上的婴儿肥尽数抹去，也让她的性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她的眼神已不复当年毫无瑕疵的纯真，增添了一股狡黠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她的容貌，和当年的冬饮冰，早已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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