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太蠢了,我不看

　　百里会非常不爽。

　　他舍生取义一脑袋撞上了树，总算是顺利换取了进入岷山的机会。但是，他的举动却为两个岷山弟子提供了谈资。

　　他们就“为什么这头狼能蠢成这样”的话题，讨论了一路，听得百里无比心塞。

　　他只是听到他们议论说什么二公子需要猛禽做消遣，转念一想，哎我不就是猛禽么，所以才主动冲出来撞树的好么！不是因为蠢啊！

　　然而，百里默默脑补了一下自己撞树时的怂样，又觉得，自己刚才四脚朝天抽搐的样子……好像真心挺蠢。

　　……于是百里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弃中。

　　这种自我厌弃一直挥之不去地萦绕着他，可俩弟子却因为这意外收获欢欣鼓舞，把百里关进笼子后，又把笼子推到长琉璃所居的白虹殿中，就双双进了主殿中报告成果去了。

　　狼身的百里闭着眼睛装死，殿宇内隐隐的交谈声飘入了他的耳朵中，他从中辨认出了几个零星的字节，以及一句完整的话：

　　“二公子，有一头蠢狼自己一头撞树上了。”

　　百里会：“……”

　　在他羞愤得恨不得干脆真的一头碰晕过去算了的时候，那两个岷山弟子从殿宇的正殿中带出了一个十岁模样的小少年，他的肩膀上扎着绷带，绷带上渗透出一些血迹，看样子的确是伤得不轻。

　　长琉璃扫了一眼笼子里一副垂死模样的百里，苍白的脸上透露出满满的不耐：

　　“你们就叫我看这个？”

　　两个岷山弟子自然是立刻对百里施加了惨无人道的虐待，又是捅又是戳，幸亏百里还算能忍，扛了一会儿，才装作悠悠醒转的模样，从地上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在此期间，百里认真考虑了一番，自己该怎么样做，好来取悦这个少年。

　　毕竟只有取悦了他，他才会把自己养起来，自己才有可能找机会溜出去刺探消息。

　　百里实在是不了解眼前这个面色阴沉的少年喜欢什么，只能凭借自己的感觉来了。

　　虽然在小冬面前，狼身的百里一直是坚贞不屈的高冷形象，但她总是喜欢乐此不疲地抱着自己打滚儿，嘀咕着“好可爱啊好可爱”，搞得百里也相当困惑：我特么到底哪儿可爱你能说清楚么？

　　可总归，百里寻找到了一个大方向：

　　可爱一点儿……是么？

　　他心一横，摇头摆尾地踱到笼子边，伏在地上，不甚娴熟地打了个滚，毛茸茸的耳朵摆了摆，一副任君揉毛的样子，顺便使劲儿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热切地盯着长琉璃猛看。

　　百里卖萌卖得自己都要反胃了的时候，长琉璃露出了……一脸嫌恶，扭头就走：

　　“太蠢了，我不看。”

　　百里的额上夸嚓一下就跳出来了两三个十字青筋。

　　他一口血含着还没来得及喷，就听长琉璃又出声道：

　　“抓来就抓来了，我现在没心思玩，先找个地方关起来吧。”

　　明明愿望顺利达成了，但百里却觉得心塞得想死。

　　长琉璃根本不留意笼子里那头白狼的表情变化，迈了两步，又扭头问身旁侍奉的小厮：

　　“那个女的怎么样了？”

　　小厮有点儿不大确定地问：

　　“二公子是说，那个……叫什么冬的？”

　　百里的耳朵刺溜一下竖了起来，往笼子边多挪了一点，留心听着二人的对话。

　　长琉璃显然对小厮的不识相十分不满，语气愈加不耐烦：

　　“我叫你去打听什么人你都记不住吗？我就问你，她还活着吗？”

　　活着？

　　百里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那小厮也只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见长琉璃脸色极差，更是惶恐，战战兢兢地答道：

　　“回二公子……小的去打听了，可真的是……打听不出来啊……”

　　长琉璃攥了攥拳，问：

　　“那我姐姐那边呢，怎么讲？”

　　小厮把头埋得更低了，老老实实道：

　　“大小姐说，小冬姑娘现在正在受罚，不能见人，等……等到后日，大小姐会来见少爷，说明关于小冬姑娘的事情的。”

　　长琉璃抓住了他话中的一句细节，皱了皱眉：

　　“等到后日？为什么要等后日？”

　　小厮的头都快埋到胸口了，诺诺地小声回道：

　　“这……小的不……不知……”

　　闻言，在一旁偷听的百里和长琉璃一起低声骂了句：

　　“废物。”

　　百里抬爪扒拉了一下耳朵，忍住满心的焦躁，趴下身来，作温驯状，心下已经盘算了起来：

　　暂且忍一下吧，既然已经进来了，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

　　他被运进来时看得分明，四处都有岷山弟子把守，端的是防卫森严，他要是在此时闹将起来那才是真蠢，不如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先悄悄地探查一番再说。

　　从刚才那小厮的话里，百里得知，岷山应该是掌握了关于小冬的什么事情。

　　但是，从这里开始，百里的分析走上了岔路。

　　他猜想，小冬可能是由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回忆起了过去的事情，当众自称“北府将军”，长安隐为了安岷山弟子之心，才谎称要罚她？

　　至于长安隐为什么要阻拦自己，大概是因为怕又在弟子间引起什么风波吧。毕竟所有人都认为，北府将军冬饮冰三百年就死了，自己若是大闹起来，惊动了仙界，反倒不好。

　　猜到这一层后，百里就放心了。

　　三百年前，长安隐和他们这群人还算是有两分交情，他如果知道了小冬就是冬饮冰，应该不会对她不利的。

　　暂安下心来后，百里安稳地趴在笼子里，用尾巴轻轻扫着地面，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当然，人还是要找的，只要见到她好好的，他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嗯。

　　时间过得挺快，转眼间已是两日之后。

　　这两日间，百里总是趁着无人看守时，化成人身钻出笼子四处打探，可惜怎么也挖不到有用的信息，她最有可能置身其中的乌竹阁又把守得十分严密，这让百里心中不免又焦躁起来。

　　难道自己猜错了？长安隐莫不是在打别的主意？

　　在百里又一次烦躁地用爪子在笼子底部胡乱刻岷山各处的地图时，长明澈走进了关押小冬的结界。

　　前几天活蹦乱跳圆润水嫩的小冬，已经明显消瘦了下来，小小的身子靠在墙边，显得伶仃而弱小，她体温高得吓人，但身体却因为冷而哆嗦不停。

　　第一炉药已经炼好，父亲算准吉时，开了小冬的丹宫，取出了那用小冬的灵气和精血炼了七日的药丸。

　　那药炼得极好，连长明澈都能感到那上面附着着的霸道灵气，更别说长安隐了。

　　服用丹药后，父亲那样喜形于色的模样，长明澈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了。

　　等向弟子们交代完诸事后，父亲就要去闭关修炼，提升修为了吧。

　　长明澈俯下身，抚摸着小冬滚烫的额头，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这种折磨……对于小冬来说，大概只是开始罢了。父亲若是尝到了甜头，又怎肯轻易罢手？

　　想到这里，她俯下身，轻声唤：

　　“小冬？”

　　小冬听到有人叫自己，半睁开眼睛，翻了个身，呢喃道：

　　“冷……”

　　长明澈把自己随身带来的一件斗篷披在了小冬的身上，小冬也终于在一片混沌中，辨认出了眼前人的身份。她迷迷糊糊地抓住了长明澈的手腕，低声哀求；

　　“明澈……姐姐，放我出去好不好，我好难受……百里……百里……”

　　长明澈张口，想说点儿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然词穷。

　　她能说什么呢？

　　放她走？不可能，父亲一旦开始，就不会再停下，更何况，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岷山的未来，她作为岷山之人，不能不考虑到岷山的利益。

　　那么，让她留下，继续这无穷无尽的折磨，直到死吗？

　　长明澈犹豫着，从袖间取出了一瓶药来。

　　长安散，一个听起来很是逍遥美丽的名字，一滴忘痛，三滴忘忧，三滴身死。

　　该给她一个解脱么？

　　长明澈在犹豫间，忽然听得外头一阵喧闹，大弟子松间的叫喊声传了进来：

　　“大小姐！大小姐何在？”

　　长明澈一惊。

　　一向稳重的松间怎么会如此慌乱？出了什么事了？

　　长明澈从结界中迅速脱身走出时，居然和松间撞了个面对面。

　　她还来不及责备松间违背了“非宣不得踏入乌竹阁”的掌门之令，就听松间声音颤抖地道：

　　“大小姐，您快……快些……掌门人他……他……”

　　长明澈听着他发颤的声音，便觉情况不对，急忙询问：

　　“你慢些讲！掌门人究竟怎么了？”

　　松间哆嗦着摊开了手掌，上面竟溅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在长明澈震愕的视线中，松间无力道：

　　“掌门人……似是中毒，口吐鲜血不止，怕是……怕是要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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