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能放下也是好事
明明明明明日归？
百里会当机立断，趁着小冬注意力被转移、手上力道有所放松的瞬间，从她的怀里一跃而下，像一道白色闪电一样掠过了来人的身边，消失在了外面的竹林里。
明日归看了一眼百里消失的方向，疑惑地挑起了眉。
刚才那是什么情况？百里怎么连声招呼不打就跑了？
他正疑惑间，就感到自己的衣裳下摆被拉了拉。
他一低头，就看到了一只……不，一个萌软娇嫩的小姑娘赤脚站在地上，水水的大眼睛好奇地注视着他，手攀在他的衣边，轻声问：
“请问，哥哥你是找百里么？”
明日归默默地低头望着小冬，看上去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他着一身软甲，像是刚从战场上走下的士兵，身材颀长，背脊挺直，神色更是严肃到几近古板，不过他的面容，说不上俊美无双，但也足可入画。
他不卑不亢地冲着小小一只的小冬行了一礼，声音带着种温厚的低沉：
“在下厌离殿明日归。请问姑娘是？”
……
冲入竹林中化为人形的百里，很想扇自己一两百个耳光。
明日归都三百年没回来了，这时候跑来做什么？
对了，他是怎么进来的？自己不是设了结界……
刚想到这儿，百里就囧了一下：
自己怎么忘了这件事了，当初他们五个人，除了浮世有仙根外，都曾经是普通人，即使后来有了近神之力，可外表看起来也和正常人没有区别，没有仙气，也没有妖气。
怪不得明日归进来，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
靠在一棵竹子上，身心俱疲的百里会有点儿想以头抢竹的冲动。
自己那么丢人的一刻，全都被明日归看到了，他还脱口喊了自己的名字！关于自己的身份，别人不提，这小子可是门儿清！
要是他告诉小冬，自己就是她一直当宠物来养的“小白”……
不行还是让我去死吧！
在外头磨磨蹭蹭了一个时辰之久的百里，最终还是抱着“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的破罐子破摔心理，一步一挪地回到了茅草屋边。
刚刚靠近茅草屋，他就嗅到了一股面香。
他立刻哭笑不得了起来：
这明日归，不会又犯老毛病了吧？
当他踏进这间茅草屋的时候，看到的景象，让百里会产生了一种“特么的果然如此”的无力感。
满屋子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可以说是纤尘不染，凌乱的床铺上整整齐齐地铺着两床被子，打理得连个皱褶都不见，灶上正坐着水，嗤嗤地朝外喷着暖融融的蒸汽，小冬正坐在整洁的桌前，捧着一碗面吃得香甜，身上正裹着她自己的小被子。
而明日归正坐在她的对面，用不知道从哪里倒腾出来的针线一针一线地缝补着小冬松松垮垮如同布片一样的衣服。
果然，隔了三百年，明日归这种人/妻一样的死毛病还没改过来。
百里会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走进了屋里。
明日归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又顶着他那张严肃脸，低下头继续缝缝补补，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厚腔调：
“回来了？吃饭吗？”
……这种娘亲对儿子讲话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小冬从面碗里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像是两弯小月亮：
“百里，你回来了？这位明日哥哥给我弄了面吃，好好吃啊~”
百里会不自然地笑笑，在炕上坐下，犹豫了半天要怎么开口，最后还是随便找了个话题：
“从哪儿弄的面？”
明日归把小冬那件几乎等同于麻布片的衣服缝出了两只袖子后，一边把衣服翻过来做束腰，一边回答：
“我自己带的。”
“针线呢？我都忘了把针线丢哪儿了。”
“我自己带的。”
“……那口锅看起来也不像我的。”
“我自己带的。”
小冬根本看不到百里会一头的黑线，她只知道，自己一觉睡醒，就和小白好好玩儿了一趟，然后来了一个看起来蛮严肃但特别温柔的大哥哥，又是洗衣服又是做饭烧水的，做的饭又那么好吃……
被百里那种类似于潲水和杂烩的食物喂了将近八年的小冬，终于尝到了一次正常的食物，这种激动得如同发现新世界一样的心情让她各种对明日归泛星星眼。
明日归也注意到了她灼热的小眼神，看到她这一碗吃得差不多了，就主动伸出手去，说：
“没吃饱吧？你坐着，我再给你盛一碗。”
小冬看着明日归，一脸崇拜地点了点头。
明日归抬手摸了摸她的柔软的头发，又去盛了一碗面，转头又问百里：
“我也做了你的。饿了就去吃。”
百里会无所谓地耸耸肩，说：
“你忘了？我是不会饿的。”
明日归的眉头轻皱了皱。
注意到他这个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化后，百里会的心头突然咯噔一声。
下一秒，他所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
重新拿起衣服的明日归，用他那似乎万年不会变的面瘫严肃脸，开始了一篇长篇大论的演讲：
“我知道你不饿，可是人家孩子会饿，如果生而不养的话，还不如不生，百里，你有的时候不能光考虑自己。”
“还有，你如果真的不会做衣服的话，可以去找裁缝做，你穿得破烂些倒无关紧要，可一个姑娘家总不能穿成这个样子到处乱跑。……对了，你身上那件要缝吗？一会儿脱下来我给你也做得像点样子。”
“百里，家里实在不能太乱，你应该隔半个月就收拾一下，还是那句话，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有个女孩子，你也要给她做个样子看，不能把她带得像个男人一样……再说，这也是我们以前曾经住过的地方，太乱总不像话。”
这些话落到百里耳朵里，全都变成了嗡嗡嗡嗡的如同苍蝇一般的响声。
这家伙絮叨的功力真是百年不减！
而小冬却敏感地竖起了耳朵。
“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
她是个有问题就问的好孩子，于是她提问道：
“明日哥哥，你说这里是你们曾经住过的地方，是什么意思？”
百里一听她问这问题，顿时汗毛一紧。
刚才他进来的时候，小冬没有扑上来叫自己小白，那就证明，明日归还是比较醒目的，没有把自己的老底儿给掀了。
他本来都已经放松了，谁能想到小冬在这时候发了难？
百里会还没来得及阻止，明日归就半点都不带磕巴地道：
“嗯。我们以前五个人曾经住在过这里。”
小冬吃惊地环视了一圈茅草屋，问：
“五个人？有谁呢？”
明日归刚准备开口，嘴就被百里一把捂住了，他冲小冬干笑了两声，把明日归硬从椅子上拖了起来，一路连拽带拉加踢地丢出了门外，冲小冬丢下了一句“好好吃饭”，随手一划，就给茅草屋设了个简单的结界，保证这小丫头绝不会偷听到些什么不该听见的。
站在茅草屋外，百里会和明日归对视了一会儿，忍不住笑出了声，就连不大善于做表情的明日归也稍稍扬了扬嘴角。
百里会熟稔地捶了一拳明日归的肩膀，问：
“你小子从哪儿跑过来的？这三百年都没听到你的音信了。”
明日归微偏过头，露出了自己后颈上的一处烙印，说：
“我现在是厌离殿弟子，是锁魂使。”
厌离殿？那个专门负责回收妖魂，防止死去的妖继续祸乱人间的仙派？
百里会愣了愣，有些明白明日归的来意了：
“你是为了那两只妖魂来的？”
不出意料地，明日归点了点头，并反问：
“你用了射天狼？”
百里会皱着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说：
“那两只妖要抢屋里头的那个小家伙。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的能力都在无由醉那儿封印着，根本用不出来，我不用射天狼，就只能束手待毙了……等下，你没告诉她我是……那个吧？”
百里语焉不详，明日归却相当明白，他摇了摇头，说：
“我想，你既然当场跑出去了，也许就是不想让她知道些什么，所以关于你的事情，我一句也没说。”
百里微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虽然明日归的细心平日里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儿多余，但关键时候还是能派上些用场的。
但是，他的下一句话就叫百里的额上重新挂上了黑线：
“但是我真的没想到，你居然成了亲也没有告诉我一声。你妻子在哪里？”
百里刚想张口骂一句你脑子有坑还是怎样，我怎么可能成亲，就听明日归道：
“不过……也好，你能放下饮冰，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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