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定胜糕

　　单听她琵琶技艺精绝，估计也是出身乐籍，蓉儿自认比不过先夫人，却也有几分傲骨，若真被卖笑之人踩在头上，还不死了。

　　“这辈子你就算挤破脑袋，顶天便是做个侧妃，还妄想独占恩宠，不是僭越是什么？”乍然得知蓉儿小产过，星辰心头微动，嘴上仍然冷酷，“你该得的东西，主子一样都不曾亏欠，旁的若不能如愿，便是你命里没有，像个怨妇整日惦念也无用。”

　　听语气就知道，摆可怜在星辰这里不起作用，蓉儿放弃了，扯着袖口擦干净眼泪，盘腿坐在床上发呆。她终于开始漫长的沉默，星辰得以脱身，暂且在房顶待一会，图个双耳清静。

　　事与愿违，暗卫刚刚坐下，房间里几乎同步传出摔打的动静，星辰已经不想理会，蓉儿还没拿到想要的，也知道凌三皇子不会来正好撞见她自尽，此时寻短见实在得不偿失。

　　大约砸了三个花瓶、两个匣子，蓉儿安静下来，星辰眯起眼睛，垫着手臂靠在瓦片上，等凌亦珩回来收场。不知今年怎么了，他去得格外久，直到厨房方向升起炊烟袅袅，是奴仆们在热灶，中午好像要做素菜，意在向神明表忠心，为长辈祈福。

　　面子上的事情年年必不可少，连带着王府的几个暗卫也要茹素，幸好只有一日，没什么大不了——星辰还记得，头一年清汤寡水送来，日辉以为主子在对他们表达不满，郁闷了好些天。

　　炊烟逐渐熄灭时，星辰已经在周公门外徘徊，再多躺半刻就能睡着。凌三皇子及时出现，暗卫都能感到自己眼前一亮，瞬间来了精神，立刻爬起来准备下地汇报，谁承想男人好似忘了隔壁还有个旧情人，直愣愣朝书房走。

　　他脸上看不出表情，可走起路来很轻快，到底露出破绽被星辰捕捉。可惜凌三皇子的好心情不足以传染给两个女人，在失望和庆幸之间，暗卫选择后者，想必蓉儿也能听见动静，发觉心爱的殿下没来探望自己，居然没有大喊大叫，着实给星辰免去一笔大麻烦。

　　“下去吧，这儿没你事了。”

　　平静只持续了一盏茶，师兄日辉从背后出现。星辰早就知道他在，没心思揭穿，听他说待会儿凌三皇子要见屋里的，让日辉先过来叫星辰歇息。

　　“知道你和她不对付，回去吧，有好酒，还有定胜糕，宫里赏的。”日辉说的没有一句坏话，可星辰看着师兄这张脸，怎么听都觉得他在找茬。

　　也难怪，女暗卫本就稀罕，好不容易出了个星辰，历经磨难才有今天，还没大展身手，先被一个暖床奴才掣肘，保护主子也成了蓄意勾引。星辰脾气直，本事也实在高超，常会抢了两个男人的风头，就连偶尔起口角，他们也是吵不过的时候多，为不落下风，只能拿侍女之事打打嘴炮。

　　“那就祝师兄值守顺遂，先走为敬了。”

　　怀疑归怀疑，现在吵架不划算，星辰点点头如释重负，翻身下房，还不忘丢回一对白眼，背着手回他们住的小院。

　　每年正月廿七宗室入宫，太皇太后都会赏赐东西，从前以金玉书画居多，凌亦珩那份除了孝敬崔贵妃，余下就进了通房侍女的口袋。今年倒奇怪，赏的是点心，更奇怪连暗卫们也有份，叫星辰不由得好奇，什么稀罕吃食，还要这样郑重其事？

　　许是终于可以脱身，星辰心中松泛，走得便磨蹭，还能听见凌三皇子进屋的动静和通房侍女激动的叫嚷。听着听着就笑了，星辰不难想象，此时此刻，身后屋子里一片嘈杂，蓉儿必定犹如久旱逢甘霖，无论赏罚先要扑上去。

　　凌亦珩身边有肃谨，用不着暗卫出手，只是想到蓉儿那吵闹功夫，不知代替自己遭罪的是日辉，还是月影。

　　主子已经下令离开，星辰没有资格回头，也不感兴趣。与其关心脑子进水的侍女，不如早点回去尝尝宫里的点心是否好吃。

　　厨房已经烧热了灶台，小丫头们忙着洗菜挑水，进进出出好不热闹，案板上嫩生生摆着青菜豆腐，资历最老的周妈妈腰系雪白围裙，扎好兰花布头巾，准备做一道拿手好菜，南瓜百合扣芋头。

　　“嗳，你们说，今儿这饭，还用不用给西屋的送去？”

　　笼屉中蒸好了芋头，一个叫冬儿的丫鬟拿出来削皮，和身边的同伴说起来悄悄话。

　　同伴胆子小，看了看周妈妈就在对面，低头不敢乱讲，还劝冬儿别瞎说。冬儿自觉无趣，撇撇嘴继续削芋头皮，切成小块送给周妈妈备用。

　　西屋不是真正的西屋，严格来讲更为偏南，建造时正值主仆情谊最浓，从凌亦珩的书房窗户正好可以看见这边。打发走了星辰，暗卫和长随都退下，继昨日回来之后，蓉儿再次有机会和心爱之人独处，凌亦珩还给她带来一盒点心，是定胜糕，太皇太后宫里做的，比御膳房手艺要好。

　　“别了，我并非不知道，这种粗粉做的点心，你是看不上的。”

　　蓉儿口称谢恩，表情宛如迫不及待品尝，却被凌亦珩点破。她很尴尬，试图为自己辩解，三皇子却不好糊弄，抬手制止侍女开口。

　　凌亦珩坐下，将食盒打开，望着里面淡红色、做成四时花样的糕饼，想起寿祺宫中太皇太后的承诺，情绪好了不少，连带着昨日之气也消减许多，方能心平气和与蓉儿说话。

　　“我知道，你身世坎坷，吃了许多苦，所以格外看重现在拥有的一切，害怕失去，害怕被人作践。”凌三皇子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伸手扶侍女，“我心疼你，也想补偿你，才会对很多事视而不见。可是蓉儿，你不应该得寸进尺，虽然我是王爷，可上面还有母妃，还有陛下，就算我有心不娶，只守着你，只需一道圣旨，难道我能为了你抗旨不尊？”

　　“殿下明察，奴婢绝无此念想！”蓉儿脸色苍白，泪痕已经叠加无数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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