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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人儿


狂风袭来,尘土飞扬,散乱的残肢断臂,灰红的土地,伤号的哀嚎,都在提醒着人们战争的残酷。

        木之夏轻拍陈老将军的手,温和的道:“在哪里都能保家卫国,顺其自然就好。”

        他明白陈老将军的意思,也想把这份好意领下,但京都是是非之地,是一个大染缸,随便扔一个东西都能砸到王候大臣,现在就争取去京都,封的也只是中品的武官,会被当成炮灰牺牲掉,还是缩在北大营过安稳日子的比较好,等有机会了再去京都一睹它的盛世姿容。

        陈年更揉揉太阳穴,连日来的精神紧绷,让他现在也疲于应对。当然他绝不承认自己是被木之夏那句“顺其自然”给噎的。他摆摆手让木之夏滚蛋。

        蜀陵郡的街道上人们都从房屋里走了出来,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木之夏也被感染,脸上露出了笑意,如一缕春风,一泓清泉,让街上老大娘们都羞红了脸。

        窗户打开,一个小姑娘红着脸颊朝木之夏丢了一个荷包。

        “刷”,半月白光闪过,荷包破成两半。

        他看看凄惨的荷包,看看惨白的姑娘,躬身道:“姑娘,对不住。”

        虽然木之夏谦和有礼,相貌堂堂,但他后面的玄铁棍还是暴露他的身份。窗户被无情的关上,里面还传出了一个老妈子故意的声音:“姑娘,莫要被他的面皮给骗了,他是黑鬼,凶狠至极。”

        街上的行人也默默离木之夏一丈远,他摸摸鼻子快步离开了这个令他尴尬的场景。

        还没步入后院,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一脑门官司的莫商看到他回来就抱怨到:“你在那捡的奇葩,我们见她醒来了,想叫人给她梳洗治疗伤口,人一靠进她就尖叫,把隔壁大妈都气跑了。”

        木之夏听闻眉头皱起,走进房间,把玄铁棍卸下,慢慢的朝被被子裹住缩成一团的小孩走去。

        小孩又尖叫起来,声音到一半又嘎然而止,鼻子动了动没说话。

        木之夏站在床边,简言意骇的说:“清洗,治疗?”

        程离乖乖的点点头。

        木之夏转头,无声的说:景予你不行啊,一个小姑娘都搞不定。

        莫商才不背锅,翻起白眼:这不怪我,小屁孩太挑人。

        木之夏觉得男女有别决定去找位婆子帮忙。

        “我去给你找人?”

        程离瑶瑶头。

        他踌躇起来,觉得有必要跟小孩解释一下男女授受不清这件事。

        “你女子,我们男子,不可以接触你。”

        瑶瑶头,指木之夏再指自己。

        莫商试探着问,“男孩子。”

        程离点点头。

        “哎呀娘哎,你早说嘛,这事闹的。”

        原来所有人都潜意识的把程离当成了女孩。

        莫商就懒得管了。

        木之夏这个混子肯定又撂挑子了,他不露面不要紧,但我不能够啊,他回来了,我就得走,总有一个人要去骁骑营啊。

        就带着铁虎他们回营了。

        打来了水,调好水温,把毛巾塔在沐桶边。

        “你自己来吧,我在外面。有事叫我。”

        唉~

        木之夏沿着门框缓缓坐下,头埋在膝盖上,脸色有点苍白,左肩上又有殷红渗出,刚刚还因胜利有喜色的双眼隐藏着哀痛,尘封的记忆袭上心头。

        一个小少年背着书箱,在亲人的期盼下,就要去参加县试。

        温柔的母亲拉着少年的手叫他不要紧张正常考就行,慈蔼的父亲笑而不语,眼里满是宠爱。

        “碰”的一声响母亲倒下,鲜血溅在少年手上,温热的,很暖。

        他不知所错的看着父亲,耳朵嗡嗡一片什么都听不倒。

        父亲为了救他死在了海寇的刀下,他永远也忘不了父亲拖着海寇的脚叫他跑的场景。但很不幸的是,跟本跑不了,没走几步就被海寇砍了一刀。

        至今背上已经结巴的伤口都还在隐隐作痛。

        当他在营帐里看到程离是时,除了震惊还有悲痛和疼惜。悲自己的过去,惜程离的未来。

        唉~

        这小人儿以后要怎么办?

        自然没有人能够回答木之夏心里的问题。

        他把悲和痛压在心里的最深处,整理好心情,敲门:“要帮忙吗?”

        没有回音。

        “我进来了。”

        过去怎么久都没有听到动静,以为人晕倒了。故而推门进去一看。

        小孩没晕倒,就是双腿在打颤,原来是在床上蹲太久了腿麻。

        木之夏只能轻轻的把他打横抱起放在木桶的台阶上,小心翼翼的把他那布条般的衣服脱下。

        全程程离身体都是紧绷的状态,嘴唇因忍耐着什么而咬出血。

        木之夏揉揉他的脑袋,温柔道:“没事都过去了,不要怕。”

        程离用出全身的勇气,忍不住拉拉木之夏的衣服。

        看着低头倔强的小男孩,叹息,认命般,给他洗澡。

        掠过他身上的乌青,手上的劲更加轻柔。

        洗完,搽药,找来自己的一套衣服比划几下,用剑砍成与程离身材一般大小,再亲手给他穿上。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表示很满意。

        倒掉洗澡水,收拾好房间。

        饿了。

        坐下来倒水喝了一口,感觉程离在盯着自己,就拿着水杯朝他举了一下。

        口咽唾沫。

        估计是渴了吧。

        就把水杯塞在了程离手里。

        木之夏心里略有点郁闷。

        现在整个木府就两个人,还都是伤号,自己得扛起重担,以前那种躺了吃吃了躺的咸鱼生活已经成为过去试了。

        在北大营时他过的很悠闲,有事莫商上,没事景予上,把甩手掌柜这个词体现的淋漓尽致。每年一两次充当背景墙听上面的钦差和自己的上司吹牛打屁。每年也会有那么几次被自己的下属扔倒敌方充当人行凶器,一人群殴所有人。剩下的时间就是窝在府里当咸鱼。

        才感慨生活活动有变更这一个眨眼的瞬间,他就看倒一颗玲珑剔透的水珠掉进了水杯里。

        小小的人儿不出声,不抽泣,水晶珠就是一颗接着一颗的下。

        当兵十载,看见人流血,少有看见人流泪。

        他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但内心其实很荒。

        这这要咋哄?

        没办法,他只能试试像安慰小红一样,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程离单薄的背。

        这孩子太瘦了,就剩皮和骨,一两肉都没有,得好好补。

        肩。药。

        不明就里的木之夏随着小孩的手而动,才发现自己真的“旧疾复发”了。

        面上风轻云淡的解释:“这个不打紧,擦擦药就好了。”心里谨慎的想:啧,下次不能用旧疾复发这个理由偷懒了,得换一个吉利点的说辞。

        见程离眼里那□□裸的不信和满满的担忧,索性也就不跟他废话,直接用行动证明。

        拿出御医留下的宫廷御用金疮药,把上衣脱了,松开绷带,豪放的把药撒在伤口上,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却在重新绑绷带哪里卡了。

        正在他犹豫要不要用嘴时,一双小手送了上来。

        有免费的劳动力可用,当然就用了,谁会为难自己?

        当木之夏转过去穿衣服时,他背上那势要将他劈成两瓣的刀巴就这样唐突的出现在程离的视线范围内,他整个人都呆楞了,手脚冰冷。

        程离今年十三岁,只是少时常遭继母虐待,又是干苦力又是饿肚子,瘦弱的跟八、九岁的小孩。

        在鲜卑军营里,士兵侮辱捕捉的中原女子时,都喜欢将他放在一旁。

        第一次他冲上去想把骑在女子身上的士兵推开,被打到吐血,爬都爬不起来,他眼里的愤怒就像一种激素,让那些禽兽不如的士兵们更是兴奋,直到女子从抵抗到了无生息才罢休。

        第二次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他自己虽然活在黑暗中,被人嫌恶和抛弃,但他依然想让别人脱离苦海,那怕自己会坠落地狱。

        第三次他摸到了规律,只要自己听之任之,那些女子就会好过一些。

        不知不觉程离伴随着女尸,和耳边那永无止境的怒骂、撕吼、求救、哀怨、绝望的声音过了几个日夜,在痛苦中一度濒临死亡,又艰难的在深渊里寻找出路,直到一缕独特的清香飘入脑海,他才找到了归路,意识从模糊开始慢慢苏醒。

        醒来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只有带着香气的被子让他稍微有点安定,眼睛看不清楚来人,一但他们试图接近,他就尖叫,他害怕,害怕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营帐。

        直到他辨认出了木之夏才安静下来。

        看着木之夏忙前忙后,为自己洗澡,上药,心里被一种异样的感情塞的满满当当,从来没有人为他做过这些事,也没有被怎么温柔的待过,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现在看到木之夏那可怕的伤疤,他难以抑制的颤抖,刚刚恢复一丝生气,就被老天爷泼了一桶凉水,内心一片冰冷,他怕木之夏会死掉,以至于他都没有去想:伤口都结巴了怎么还会死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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