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主仆情

　　焦无常死得极为凄惨，整个身躯被剑瘾戳的千疮百孔，铁臂神拳竟被一剑斩断，双目充血，但是那双死也不曾瞑目的眸子里,却是对他的主子慕容至尊，一千个一万个放心不下。

　　焦无常临死前，双眼泛着白雾，眼里擎着泪珠，与慕容至尊对视的那一秒，就已经够了，那是二十多年的相交相知，是名为主仆，实为兄弟的情义，是陷入人生绝境时的懂得。

　　直至生命的最后一秒，你，慕容至尊依旧是我焦无常唯一的牵挂。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整整二十四年了，追随你的心意不曾改变。

　　那是一个无星无月的雪夜，我一个人穿梭在冰雪间，宽广的雪地本是无风的，但是每走一步都是那么的举步维艰，寒冷的空气像是一片片锋利的小刀，刺痛我粗糙的脸，我的脸已经开始糜烂了，我活了二十五年了，我带着这张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阴阳脸，我已经习惯了被所有看到它的江湖中人耻笑。现在，他又开始恶化了，左脸已经开始浮肿，右脸脱皮脱得厉害，我日日夜夜的忍受着这份耻辱和煎熬，仰望苍茫大地的时候，我常常问自己：什么时候是个头？也许，这张脸已经丑到不能再丑了吧。

　　我可以奇丑无比，但不能没有脸，天山，一个多么神圣和高雅的名字，在这里也许可以缓解我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继续溃烂，但是此刻，也许我根本到不了山顶，见不到天山的精灵——天山雪莲。

　　我自生下来就是阴阳脸，五岁时，父母不堪忍受村里人的指指点点，我被丢弃在村外，又被一个年迈的老酒鬼带回了山里，酒鬼虽对我管教严厉，却传授了我一套足以行走江湖，安身立命的本事——铁臂神拳。这些年我争强斗狠，谁多看我一眼，我就要将他掰成两半，或是打成肉饼，可是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过的生不如死，表面强装蛮横，实则内心脆弱的如冰花般，一碰就碎。

　　直到遇见了你，在无风的雪地中遇见了你，雪夜过去了，我残存的一丝体力，终于撑到了太阳初升，天山的阳光是那么的明媚无尘，而你慕容至尊，骑着汗血宝马在白雪中奔驰的样子，是那么的飘逸俊朗，当你一身白衣，如最纯净的雪花，在清新的空中飘然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你都不知道我要用什么样的心情来形容我所看到的你。我从未见过像你一般出尘脱俗，美到让人望尘莫及的地步，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你是天神下凡，神圣的让人分不清是何方。

　　直到你冲着我喊了句：“兄弟，这么冷的天，你在干嘛？”我才意识到，你也是和我一样的血肉之躯，我也才意识到你是人不是神，可是我如此丑陋，你却是见到我之后唯一一个没有流露出惊愕、恐慌或是厌恶的人。兄弟，你竟然称我为兄弟，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我，而这个人竟然会是如此颠倒众生的你，慕容至尊。也许就是那一瞬间，我便下定决心追随于你了，说来真是好笑，我竟然会对一个男人有了异样的情愫。

　　你知道吗？当时的你，就如同飞扬在风中的桂花，香飘飘的，让我一时语塞，害我结结巴巴的实话实说，笨拙的回了句：“我迷路了。”但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因为好丢脸啊。可是你却调皮的笑了一下，恐怕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有多迷人，只是后来沈万心的离开，让你失去了你的笑容，而你却不知道那对于我来说，犹如天山盛开的雪莲般，弥足珍贵。

　　你对我伸出了手，让我和你一起骑马离开雪地，我想都没想的就拉住了你的手，你的手温暖的犹如春日的和风，又似温泉的泉水，一直暖到了我心底。

　　有些时候我不敢看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丑陋的模样，可你却总是待我如常人。我们不知走了多久的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你竟然把我带到了一个药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从药房掌事的眼神里，我看出了他对我的嫌弃，以及对你给的银子的满意。

　　你从随身的白布包袱里，掏出了一个木盒子，里面竟然有三朵纯白无暇的天山雪莲，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雪莲，亦如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容颜一般的美丽无双。

　　你告诉我，你新婚的妻子沈万心很想看天山雪莲的样子，而你为了满足她新婚后的愿望，从南方到极北的天山，十天十夜，日夜兼程，只为她见到雪莲后，莞尔一笑的模样。

　　但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你取出了其中的两朵，为我配出了一种敷脸的草药。我惊讶的合不上嘴了，你却说你的妻子看一朵就够了，所你辛苦采摘的另外两朵雪莲竟然是用来医治我的脸。我看过无数个名声在外的郎中，可是他们在你面前，全都是庸医。我平生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脸部的糜烂是源于一种胎毒，从出生就带着的胎毒，那是一种燥热症，唯有天山雪莲那样生长在极北苦寒地带的花，才能根治。果不其然，我的脸竟然奇迹般的有了好转，我死心塌地的追随着你，跟你回了慕容山庄，你用你精湛的解毒的本事，解了我体内的燥热胎毒，还用了名贵无比的南海黑白珍珠粉，轮番为我敷脸，一月有余，让我痛苦无比，煎熬了二十五年的阴阳脸奇迹般的正常了。

　　我看着自己真正的样貌，泪如雨下，二十多年了，我终于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了。我虽是生得粗枝大叶，不算英挺，却也是阳刚魁梧的铁汉子。慕容至尊，你待我如手足，此等再造深恩，我发誓要誓死效忠于你。在慕容山庄，我见到了你口中美丽的妻子沈万心，我为你感到高兴，因为这世上也只有她这般出尘绝艳的容貌，才能配得上你。后来，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天奇和水仙，我比你还要高兴，他们生得和你一般的俊朗，可人。

　　我早年间，在江湖上听说过你的名号，诸如冰寒散阳掌是如何的阴毒，你又是如何的诡计多端，可是在我眼中的你尤其完美，我的眼里，你是普天之下最至情至性的血性男儿，你是慕容山庄全庄的支撑，你绝顶聪明，睿智无人可比，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突发状况，你总是胸有成竹，那些在我看来困难重重的事务，你掐指一算便能轻松化解。你又是妻子的好丈夫，孩子的好父亲，你一直是你，一直是我心目中最真实最骄傲的慕容至尊。

　　可是好景不长，骆传一那个杀千刀的小人，命不知怎的就这么硬，不但没死还竟得百变神刀的精髓，他一出现就抢走了夫人，还重伤了你和我。你没了沈万心生不如死，我的铁臂神拳也不比从前的神力，可是让我痛心的不是我的铁臂，而是你从此失去了笑容，你不知道我有多爱看你的笑。

　　你借酒消愁，不问世事，我便替你打理山庄，替你照顾天奇和水仙，为你分忧解难。你总是对着沈万心的画像发呆，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你总说你没事，但在我眼里，你是哀莫大于心死啊。我帮你找遍了整个武林，却翻不出沈万心，看到你的难过，我更加难过。这时的你，就像个倔强的孩子，一点都不听劝。

　　直到有一天大小姐带回了九炫涟漪剑法，你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我看了心都化了，慕容山庄终于要复兴了。

　　幸福不知为何，总是绕开我们，与慕容山庄背道而行，这一次无常只怕是不能再陪你上路了，但是你若平安，我便快乐。我多想再多陪你几年，看着你为人父为人祖的模样，那时的你，倔强的个性应该收敛了许多吧，可是我的时间到了，上天不允许我在阳世了多停留了，慕容至尊，你能活下去，这就够了。在死之前，还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挡住剑瘾这个变态狂，我这条命也算值了。

　　慕容至尊，你快跑啊，通往幽灵谷的那条暗道，我知道你一定能逃走的。我想告诉你的最后一件事是：今生焦无常遇见慕容至尊，才算没白活过…

　　（@@这章是我从八点写到九点一气呵成的，好久没这么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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