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除非我死

　　烟中列岫青无数,雁背夕阳红欲暮.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余黏地絮。

　　慕容至尊多次向沈万心表达心意，尽管每一次都被沈万心拒绝，他始终不肯罢手，还在沈万心面前立誓，此生非她不娶。而沈万心每一次的回答都是一样的，她和骆传一已经定下了婚约，并且得到了父亲沈霸的许可，不久便会成婚了。她与骆传一是两情相悦，心里容不下第二个人。可是慕容至尊偏偏不信邪，叫嚣着总有一天，沈万心会爱上他，并且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打磨的流光无痕的铜盆，盛着半盆的清泉水，纤细修长的手指，拈起旁边篮中盛着的黄粉两色的菊花瓣，手指刚要将花瓣置入水中，那水中却映出了一张绝美的脸，她嫣然一笑，清艳妩媚，除了沈万心谁还能有这般令他入髓摄心的魔力。手指间的花瓣滑落水中，水中的美人不见了，只留下一圈圈的波纹。慕容至尊一阵惋惜，他用力洗着脸，任水珠顺着脖颈流到衣领上。浓密的睫毛挂着几颗水珠，他抖了抖水珠，拾起洁白的丝绢将湿漉漉的脸擦干。晶亮的眼珠划过一丝狡黠，穿好衣服，大步流星般的踏门而出。

　　森严、庄重、静谧，独孤门的祭坛和巫神蛊家族的祭坛很像，空荡的石室两侧，烛火在肆意的狂舞，石门正对着的不是佛祖，不是观音，也不是某尊人像，而是一柄剑，那是一把沾满了达鼓父子鲜血的剑，也是斩断乌金蟒的剑，自他十五岁起就跟着他纵横江湖的剑，后来这柄剑钝了，剑锋有一半都被磨平了，自他创立独孤门后，这柄剑就一直放在这里，珍藏至今。钟步凡这一生用过无数的宝剑，杀过无数的对手，每次出战，都要在这柄剑前祭奠，祭奠过往的荣耀和此次势在必得的决心，过往每一次都不会让他败北而归，希望这一次也是。

　　冬日的阳光是慵懒的，清晨的天空依旧灰蒙，钟步凡站在窗外，看着树枝上零星挂着的几片枯叶依次落下，长长的叹了口气。

　　一连数月，他拼了命的修炼九炫涟漪剑法，顾不得剑法的忌讳和连日来身体的诸多不适。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他强行运功，练到了九炫涟漪剑法第九层。

　　但他深知，自己已经走火入魔，就如同那颗残叶凋零的枯树，尽显垂暮之相，只靠多年的修为抑制着体内的魔性。再战沈霸，即便是赢了，自己也会油尽灯枯而死，所以在此之前，一定要将独孤门的事安排好。

　　今天是钟步凡出关的日子，慕容至尊不敢怠慢，早早地便恭候在门外，连天雄和卓希淳随后也来到大殿的石门前。

　　石门开了，三人一同迈了进去。当钟步凡回过身来，慕容至尊等人揭露出吃惊的神色。

　　“师傅，您的头发？”连天雄开口问道。

　　“无妨，人老了，早晚会有这一日的。”钟步凡的声音倒是响亮的很，只不过多了些许厚重和苍凉。

　　慕容至尊推测满头乌发的师傅竟然在三个月内，头发白了一半，定是和闭关练功有观，不过见师父此刻，眸如火炬，声如洪钟，自是无伤大碍的。

　　只有卓希淳内心是满满的担忧，三个月前师父那番奇怪的话，现在想来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弊端，师傅才会所恨不能修炼这九炫涟漪剑法，如今师傅闭关而出，却告知他们剑法已成，只怕师傅此刻。。。。

　　“为师已命人将新的战书送去百变山谷了。”钟步凡的话打断了卓希淳的思绪。

　　“闭关百日，总算初成，九炫涟漪剑法已练到第九层，所以此战必胜。”钟步凡背着手立于大殿之上，他的话里有股历尽沧桑的沉重。

　　“恭喜师傅，贺喜师傅。”连天雄三人一同单漆跪地，拱手行礼，恭贺钟步凡大功告成。

　　钟步凡带着三个弟子在祠堂祭了天地，祭了剑，然后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了一个凝黄色的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是一本秘籍，他将秘籍递给了连天雄。

　　连天雄双手接过秘籍，低头一看，诧异的念出声来：“九炫涟漪剑剑法。”

　　钟步凡语气凝重的道：“雄儿，为师将这九炫涟漪剑的剑法传授给你。”

　　紧接着，钟步凡将那包裹着剑谱的凝黄色丝绢递给了慕容至尊，道：“尊儿，为师传你九炫涟漪剑心法。”

　　慕容至尊接过黄色丝绢，低声道：“谢师傅。”

　　钟步凡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交给了卓希淳，道：“淳儿，这儿有一封信，上面有为师嘱托你的事，但你现在不要拆开此信，为师此战万一有所不测，再行拆开。”

　　“师傅，不会的，您不会有事的。”卓希淳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比谁都要担心。

　　钟步凡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天雄，你个性张扬跋扈，勇气可嘉、沉稳不足，以后要多加修炼性子，这一点你确实比至尊差一些，你和至尊的性子刚好互补，以后你们两个要相互扶植，共同执掌独孤门。这也是为师分别传你二人九玄涟漪剑心法和剑法的缘由，单有九炫涟漪剑的剑法或是心法，都不能修炼成功，必须先修行心法，再修行剑法，方可练成这至高无上的绝世剑法。所以你们是兄弟一定要齐心协力、同仇敌忾，将我派发扬光大。这九炫涟漪剑法你们先不急着练，若为师此番凯旋归来，再练不迟，如若不能，那么独孤门和淳儿就托付给你们两个了。”钟步凡很少这么语重心长，感慨良多。

　　慕容至尊听得云山雾绕，师傅平素说的话也没有这般多过，此刻这番话不像是叮嘱，倒像是临终的遗言。

　　不过慕容至尊没时间多想，此刻，他的脑子里却装着另外一件事，他突然双漆跪地。在场的三人皆吃了一惊。

　　只见慕容至尊压低了嗓音，道：“师傅，徒儿有个不情之请，请您千万不要杀了百变刀王。”

　　连天雄、卓希淳皆是惊愕之色，齐刷刷的望向慕容至尊。钟步凡从未见到他那浪荡不羁的徒儿，这么认真的请求。他压住心中的不悦，问道：“理由。”

　　“徒儿想娶百变刀王之女沈万心为妻，如若师傅此番得胜，请师父手下留情，饶过刀王，成全徒儿，至尊非沈万心不娶。还望师傅事后能代至尊向百变刀王提亲，促成这桩婚事。”慕容至尊信誓旦旦的说着，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你要娶谁？你再说一次！”钟步凡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头顶，随时都会如火山爆发一样，喷涌出熊熊的火焰。

　　“沈万心！”慕容至尊的口中有不容置喙的坚决。

　　钟步凡再也掩饰不住满脸的怒意，提起内力，将石桌上还未来的急喝的茶攥在手里，连杯带水一齐砸向了慕容至尊。整杯茶水灌到了慕容至尊的脖子里，他的脖子左侧湿红了一片，上面还冒着白气，好在是冬天茶水并不是滚烫的，若是夏天慕容至尊娶妻不成，还要吃皮肉苦。

　　“你这个不肖之徒，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告诉你，想都别想。”钟步凡说完拂袖而去，出了石门。茶水很快转凉，慕容至尊此刻是从头到脚的冰凉。

　　钟步凡随后还用内力传过四个字，响彻整个大殿，“除非我死！”“至尊，你别胡闹了，那沈姓女子固然生的极好，可是天涯何处无芳草。此番决战，即便沈霸侥幸没死在师傅手上，我也会让他死的，你胳膊肘可别往外拐，是师门还是女人，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吧。”连天雄一脸愤然的离开了，但是那表情却透着股让人猜不透的狡黠。

　　卓希淳扶起了慕容至尊，拂去了他衣领间的茶叶，看到他那被茶水烫的发红的脖颈，本想身手轻触，可是她住了手，欲言又止，落寞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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