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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受伤


  慕容延说完, 抬头看着他, 昏暗的灯光落到他眼里,折射出令人胆寒的冷光。清漪指甲狠狠刺进掌心里,借着阵阵钝痛, 逼得自己冷静下来。她目光盯着面前的男人, 慕容家的男人都有一副好皮囊, 不管已经走了的慕容谐, 还是慕容定, 又或者面前的慕容延,都是面容俊美, 但是在这幅俊美的皮囊之下,是叫人瞠目结舌的野心, 还有对世俗的鄙夷和狂涓。

  “阿胡几个尸骨未寒, 你就想这个了?”清漪冷声道。

  “我要个儿子。”

  “那也不必是我。你若是想要儿子,除去段朱娥之外,恐怕有不少女人会愿意陪你睡觉。”清漪说着眉头微蹙, “我知道你们鲜卑不在乎甚么辈分。但是阿胡几个孩子尸骨未寒, 你个做阿爷的就想着马上和女人再生几个。”清漪见慕容延眼神一凛,继续说道,“你不是想要对六藏报仇么?想要夺回他手里的一切么?现在怎么回事?连仗都没有开始打, 就想要逼我?”

  慕容延沉默不语,他如一条饿狼直勾勾的望着她,只等纵身一扑,把她整个吞吃下肚。

  男人的目光没有半点遮掩, 清漪又不是十三四岁懵懂无知的少女,只是一瞥就看出来了。他志在必得,她却没有和他直面对抗的武力。

  她浅浅一笑,斜乜慕容延,“难怪当年丞相会把丞相之位给六藏。”

  此言一出,她马上见到慕容延变了脸色。清漪喉头一紧,脸上还是神色如常,“我记得当初夫蒙陀等将军在先丞相提出立六藏为世子的时候,曾经出言反对,但是我记得先丞相那时候说,天下大乱,不应当用汉家制度,应当择贤而立,否则重现慕容宝故事。”

  清漪说着,面上笑意更甚,两只眼睛弯弯成了月牙儿,可是从那张樱桃小口里说出来的话,句句如刀直插慕容延的心窝子。

  “原本以为先丞相是因为有偏爱,所以才会有此言。但是现在看来,恐怕所言非虚。你的的确确比不上他。”

  慕容延暴怒而起,他一把掐住清漪纤细优美的脖颈,她的脖颈颀长细嫩,白皙肌肤之下,脆弱的脉搏突突跳动。

  他逼近了她,“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杀我,你杀啊。”清漪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杀了我叫所有人都看看,你死了儿子就知道拿弟妹来撒气。天下大事未成,还没和仇家打上几仗,就火烧火燎的要再生几个儿子。你尽管杀了我,让天下都看看当年先丞相说的那些话,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慕容延紧紧盯住手里的女子,她最为脆弱的脖颈就被他捏在掌心里,只要他稍稍用力,这优雅的脖子就会被他给拧断。这张小嘴里头就再也说不出这么伤人的话。

  清漪死死和他对视,慕容延手掌一松,压迫在脖颈上的力道卸去。呼吸道又畅通起来,清漪握住自己的脖子,咳嗽了好几声。

  “那好,我就叫天下都看看。老头子当年说的这话是错的。”慕容延说着俯身下来,看着她的双眼,“到那个时候,你是我的,这天下也是我的。”

  说罢,他毫无半点留恋,掉头离去。待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门外。悬起来的心才落下来。

  清漪喘了口气,脖子很疼。激怒慕容延是有一定风险的,比起她之前预想到的所有情况,这种还算是最轻的。她原先还想过他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过来强迫她呢。有不少男人恼羞成怒之后就是这个反应,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的自尊给找回来一样。

  慕容延自小不被慕容谐重视,虽然身为嫡长子,却不被看重。慕容定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压在他的头上。

  慕容延自卑又极强的自大。她当时想要赌一把,冒冒险,看能不能刺激走他。这一赌,她暂时赢了。

  清漪坐在床上,喘息了会。等到缓过劲来,自己走到镜台前,扒开脖子上的衣物,看到脖颈上偌大的淤青。她都忍不住为自己心疼。

  清漪是慕容延带来的人,但是身份不明。慕容延从来没有言明她到底是甚么身份,于孟自然也不会对她有多殷勤。她这里只有两个侍女,而且还都是懒散之辈,外人来去自如。幸好吃穿上头并没有克扣。

  光是这一点,清漪就很满意。至于其他的,眼下实在是不好计较太多。

  过了几日,元穆过来看她,看到她脖子上没有消散干净的淤青,顿时面色铁青,“你脖子上怎么回事?”

  清漪也不瞒他,“是慕容延,他儿子都死了,跑到我这儿说,要我给他再生个儿子。”

  元穆怒发冲冠,“他敢!”

  清漪也不说话,她只是低头的将手里杯子里头的热气吹拂开,然后啜一口。

  元穆手掌握紧,此刻他只是名义上的皇帝,真正掌权的还是慕容延和于孟两个,他有心杀他们,恐怕也要花费不少的力气。

  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无力,做了这皇帝,比之前甚至还要不如。

  清漪不知道元穆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一直坐在一旁,自顾自的看书饮水,待到脖颈有些酸疼,她伸手揉弄脖颈的时候,往原先元穆坐的地方一看。元穆已经不知道何时离开了。

  离开了也好。他每次来,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和他相处。其实这么不见面,反而是最好的。

  也不知道,慕容延什么时候出兵。

  只要他出兵了,势必要离开五原,到时候她也能暂时松口气。

  慕容定已经离开长安背上的消息送到了慕容延等人的面前。慕容延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他和于孟等人商议出兵迎战慕容定,挑选了个黄道吉日,祭祀天地带兵出城。他把新立的皇帝留在了城中。

  慕容延带兵南下,王侜高兴之余,对于留在城内的那个女子,还是心有不满。他和弘农杨氏素无冤仇,两家又同是士族。原本他应当对这个女子的存在不放在心上才是,但她既然是慕容定的妻子,那么事情就要另当别论了。

  “大将军留下那个女子实在是不应该。慕容定既然已经杀害大将军的妻儿,大将军也应当以牙还牙。”王侜骑坐在马上,走在慕容延身旁。王侜自小学的是文士之道,骑马还是后来跟着慕容延在路上学的,学的不到家,骑在马背上,说不出的别扭。

  慕容延双手持着马缰,“一个女子罢了,还能如何?再说了,杀我儿子的人是慕容定,不是她。冤有头债有主,我此人恩怨分明,既然是慕容定,又何必牵扯上他的家眷?”

  “大魏律法,谋反者,妻儿都要判斩首。大将军的妻儿们就是这样被慕容定假借律法杀掉,大将军为何……”王侜还要再说,慕容延抬起手来。

  慕容延目光里毫无半点感情,他看向王侜,“慕容定还是慕容定,我难道还要和他学?”说着他顿了顿,“王先生,当年和你父亲有关的也只是慕容定一个,若是要把他亲属全算进去的话,恐怕我也是先生你的仇人。何必呢。”

  王侜一顿,他被慕容延这话堵的几乎无话可说。贺拔盛在一旁看见,差点憋不住笑。这王侜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出来的。长眼睛的都看出来,慕容延对这个弟妹有意思呢,好不容易把人弄到手,听他几句话就人杀了?

  慕容延想要从慕容定那里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慕容定北上找慕容延算账。

  双方人马杀气腾腾相遇,之前两人都已经隔空骂了一场。只是相隔千里,那里比得上见面痛快厮杀的强?

  唯一不如慕容延愿望的,便是北疆入冬的要比长安要早,哪怕北人已经习惯寒冷的天气,但是风雪一来,不可避免的要放缓行军速度。

  在路上走了一个多月,才和北上的慕容定遇上。

  两军打了个遭遇战,天气恶劣,斥候们也不能完全克服恶劣的天气,将情报打探的一清二楚。

  双方先是一脸茫然,上头的反应远远比士兵们快得多,作战指令马上下来,原本两脸懵逼的士兵们,立刻已经有了调动,派出了前锋试探了。

  双方各自派出了前锋,想要试探出个深浅。

  可惜天公不作美,雪突然下大了,最后只能偃旗息鼓,择日再战。

  营地里头处处都是做饭的火光,士兵们几个围聚到一块,坐在火堆前,小声说起今日那场蛇头蛇尾的作战,咒骂着这个鬼天气。

  中军大帐里头,慕容定才看完从洛阳和南边送来的军报。

  人都说屋漏逢下雨,倒霉起来,连喝水都塞牙。慕容定没有喝水都塞牙,但看着手里的军报直糟心。洛阳那边,他把大部分的军力带走了,夫蒙陀便改攻为守。赵焕那个奸诈似鬼的家伙,时间一长看出点端倪,后来可能听到什么风声,大肆举兵攻打洛阳,洛阳暂时被赵焕拿下。

  这个倒也没事,反正都打了这么久了,洛阳辗转在两方的手里也有好几回。慕容定都习惯了,这次丢了,下次再抢回来就是。

  南边的梁国竟然这个时候也来趁火打劫!

  慕容定心里暗骂几声,心下想到,迟早有一日要把这班孙子全部都灭了。他写好了回复,令人快马加鞭送出去。之后一直坐在那里不动。

  他把所有的人都遣出去了,除非有要事,不然不能入内。

  营帐内静悄悄的,外头还能听到士兵们巡逻之时,整齐如一的步伐声。慕容定坐在胡床上,眼睛盯着帐顶。火盆里头的炭火已经渐渐熄灭,慕容定又没有叫人重新添置新炭,帐子内渐渐凉了下来。

  慕容定对这点点凉意毫不在意。

  越往北,他这心里就越躁动不安,知道她离他越来越近了。元穆那个混账,是舍不得把宁宁给送到别处的,绝对是他在哪儿,她人就在哪里。慕容定深深吸了口气,恨不得现在就长出一双翅膀,飞过去把慕容延的脑袋给砍了。

  他想到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越发暴躁,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在人前他做为主帅,必须冷静克制,哪怕再想要慕容延等人的人头,也要步步为营。到了这会,他才能有片刻的放松,任由自己内心的思念如同潮水泛滥。

  她还好吧?被那几个混账挟持这么长一段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以前她跟着他行军,他看着都心疼,几次想要把她安排在当地,等事情过去了之后,再把人给接回来,可惜后来到底没舍得。

  元穆那个混账东西肯定没有他这么好,也一定没有他再这么有耐心。再说了,那一行人里头,说话能管用的是慕容延。慕容延恨他入骨,怎么可能对她好。

  慕容定两眼直瞪瞪的盯着帐顶,心里的焦躁比之前更加浓厚了。恨不得立刻跳起来,大喝几声好发泄心中的郁闷。

  他握紧拳头,在身下的虎皮褥子上狠狠捣了一拳。

  宁宁,你也一定要好好的。要不是好好的,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慕容定在心里默念。

  北地下雪似撒盐,粗犷又鲁莽,不似南边的飘柳絮的秀气。纷纷扬扬下了几场雪,等雪稍微小了点,双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打了一仗,不久消息送回五原郡。元穆看到消息迫不及待到清漪那里。

  这会冷的厉害了,在外头哈一口气,都能马上结冰,清漪不耐烦出去,自己守着一只小炉子猫冬。见着元穆来了,她没有半点欣喜,只是给元穆倒了一杯什么都没有加的热水。

  元穆兴高采烈,“宁宁好消息,慕容延和慕容定一战,慕容定受伤,我们赢了一战!”

  清漪原本低垂着眼,听到这消息,心头猛地一震,她几乎是惊慌失措的抬起头来,嘴唇微微张开,“你说甚么?”

  “慕容定败了!”元穆满脸意气风发,“这厮平日看来不可一世,结果还是败在他兄长的手下!听说他人身上也中了一箭!果然恶人自有天收,他嚣张跋扈了这么久,也该有他的报应!”

  清漪听见元穆这话,僵坐在哪儿,两耳嗡嗡作响。瞬间几乎甚么都听不到眼前发黑,她身形摇晃了一下,扶住手边的矮几,才把身体稳住。

  “宁宁,你怎么了?”元穆瞧出她的不对,关切问道。

  清漪深深吸了口气,她压下狂跳的心跳,回过头来,唇边挤出一抹笑来。看起来似笑似哭,“你方才说他败了?”

  元穆点头,复又欢喜起来,“似的,他败了。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回到长安,等到回到长安我就能入主皇宫,到时候你就是皇后。”

  “如果陛下还没死呢?”清漪问。

  之前他和慕容延商定,只要慕容定弑君的消息传来,就立刻拥立他为皇帝。他根本不信慕容定在被元绩狠狠捅了一刀之后,还会留他一条性命。但是等了半个月,也还没有等到慕容定弑君的消息,慕容延坐不住,和王侜等人商量之后,直接说皇帝已死。

  元穆心里当然清楚元绩还活着的可能。但是那又如何?只要他和大军到了长安,就算元绩还活着,也得死。皇帝只能有一个,他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也不能容下这位族兄了。

  “那他也要死。”元穆轻声道,他没有半点负担,也没有半点挣扎。言语随意轻松,好像只是在和清漪谈论天气一般。

  元穆看向她,“不管如何,他现在都已经是先帝了。”

  清漪一阵疲惫,她靠在凭几上,手指轻轻揉按太阳穴,“你觉得你这个皇帝真的会做的安心?”

  不等元穆回答,她苦笑,“现在的军权全部掌握在慕容延几人的手里,皇帝对常人来说,高高在上,但是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一株白菜,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你一日手上没有实权,哪怕头上顶着皇帝的名头,也不过是他们手里的傀儡,干甚么事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还有甚么可以自专的?”

  清漪见元穆还要说,抢在他之前道,“你难道忘记了,皇帝还可以废黜吗?霍光操纵上官太后废黜刘贺的前例在前,你还不记得?哦,对了。他们恐怕还用不着和霍光一样,把上官太后请过来做面上功夫,不是还有个现成的太子。小小的一个,说话都说不清楚,岂不是要比一个成人容易操纵许多?”

  元穆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宁宁说这些话,是想我不好吗?”

  清漪摇摇头,“我只是提醒你而已。早做准备。毕竟如你所说,你既然坐上了这个位置,就没有退路了,但是如果可能,怎么也要替自己谋划一条好的出路吧?”

  元穆的脸色这才好一些,但是他依旧面色不佳。

  他盯着清漪的面庞半晌,“宁宁听到慕容定这厮受伤的消息为何不喜?”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似乎要找出蛛丝马迹来。

  清漪别过脸去,“我累了,陛下请回吧。”

  陛下二字瞬间将两人之间拉开疏远的距离。元穆手掌攥紧,又慢慢松开。此刻的她坐在那里,面若冰霜,拒人以千里之外。他就算再留在这里,也不过是看她的脸色。元穆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来,“好,看上去你也累了。我先走,宁宁你好好休息,保重身体。”他说着顿了顿,“我们的路还很长。”

  说罢,他大步向外走去。

  清漪没有送他。

  侍女走进来,正要遇见出去的元穆。侍女看见元穆的脸,痴痴呆呆,傻站在那里,人都走了,还一脸痴相。

  五原郡这里原先是六镇之一的沃野镇所在地,民风彪悍之余,更崇尚粗犷之美。侍女哪见过元穆这样钟灵毓秀的人物,每次来,只要见到了,就会痴痴呆呆看上许久。

  清漪看到侍女站在那里,开口,“你自己去玩吧,我这里暂时用不到你。”

  侍女依然没动,不仅没动,还嘴里哇啦哇啦说了一大堆话,眼神暧昧。清漪原本心情不佳,侍女如此不知好歹,她抓起手边的茶杯重重砸在侍女脚下,茶杯顷刻间粉碎,水迸溅而出。

  “滚!”

  侍女吃了一吓,不敢和她争执,灰溜溜的跑出去。

  侍女一走,室内就只剩下她一人。清漪胸脯起伏,伏趴在床上痛哭了起来。

  那么一个无法无天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受伤了呢?

  他那么坏,就该是祸害千年的命。

  怎么可能会受伤呢?

  *

  大帐里头慕容定光着膀子,军医小心翼翼的从他伤口上将箭镞取出来。

  慕容定在对战慕容延的时候,被流矢所伤。这也常见,毕竟沙场之上刀剑无眼,被流矢伤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慕容定年轻体壮,中了流矢之后,一把把外头露出来的箭杆折断,然后依然指挥作战。鸣鼓收兵之后,杨隐之请他亲自出面巡营以安军心。

  慕容定又走在外面走了一圈,再叫军医过来给把身上的箭镞取出来。

  杨隐之看着军医给慕容定清理污血,“丞相伤势无碍吧?”

  “流矢没有射中要害,不过毕竟身上有伤,还是要好好养。”军医见慕容定满脸不以为然,不由得加了一句,“若是不注意调养,很有可能伤势加重,到时候就说不好了。”

  “丞相。”杨隐之见慕容定一脸的不放在心上,不由得过去轻声问了一句,“丞相可还好?”

  慕容定摇摇头,“我是无事,”慕容定说着摸摸下巴,“你去叫人把我受伤的消息透露到那边去,叫他们好生得意一下。”说着慕容定又有点心疼,他对杨隐之压低声音,“你说宁宁听说之后,会不会心疼啊?”

  杨隐之一哽,抬头一看,见着慕容定双目不似开玩笑,竟然还是认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慕容大尾巴狼包着一只狼爪:你说兔几会心疼我不?

  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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