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9:患得患失
“不会，我答应你，永远不会离开。”关芮成心里一紧，双臂用力搂紧她。
裴宝儿只是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久久的沉默着。
“宝儿？”关芮成轻拍她的后背。
“关老师，你别承诺我。”裴宝儿的声音低低的，说完后，却搂得关芮成更紧了。
她这两年经历的失去和失望太多了，她宁愿害怕、宁愿没有希望，也不想抱着希望再失去。关老师不会永远不离开的，她不能完全懂得他的世界。
在他的世界里，她看着与他有相同气质的乔安、关芮青。他们有着相同的沟通节奏、他们能理解彼此哪怕一个微小的动作。
可她不能。
而且……
是关陆峤利用爸爸、威胁爸爸、又为爸爸妈妈惹来杀身之祸。对关芮成，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怨气的。
现在的她，再不能天真如待沐阳一般，以为不计较就可以没有事，其实不行的－－沐阳会为了他父亲而软禁自己，关老师呢？那是他的亲叔叔。
裴宝儿想得很多，最后发现，在爸爸妈妈去世后，她可能就不会有朋友、不会有亲人了……
“不是承诺，是告诉你事实。”关芮成扶着她的肩膀，拉开自己与她的距离，直直的看着她：“宝儿，你不信的不是我爱你的事实，而是我姓关，是关陆峤与我的关系，是不是？”
裴宝儿紧咬下唇，沉默着不予回答。
“我3岁离开京都，与关家人没有任何关系。不仅关陆峤，包括关陆霁。我的亲人只有我妈，以后多一个你。”关芮成认真的说道：“你不要被那些不相干的人影响自己的判断。”
“我没有。”裴宝儿的声音带着哽咽。
“你有。”关芮成沉声说道：“你在听完事情之后说什么？说谢谢我？”
裴宝儿下意识的扬起下巴，一脸的倔强。
“我们的关系你需要时间适应，这我理解，也愿意给你时间。但你若遇事就怀疑、就退缩，这很不好。刚才我和你说话很大声，因为我确实很生气。”关芮成冷声说道。
“我不能惹你生气，是吗？”裴宝儿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你……你逻辑有问题。”关芮成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感，他明明是在说她的态度不对，她却说自己需要她伏低做小的讨好……她这逻辑……
“两条，第一，我爱你，希望你快乐，当然，如果不快乐应该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第二，你父母的事我很难过，因此更心疼你。但我并不因为我姓关而准备为此承担什么责任。因为那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你一定要有心结，你也从我这两句话里去考虑，慢慢给自己开解。”关芮成缓缓的吐了口气才继续说话，他放弃与她谈情绪谈逻辑，直接将自己的意见说与她听。
“好。”裴宝儿点头：“我慢慢给自己开解。”
“休息吧。”关芮成只觉得无力，将她放回到轮椅上后，推着她到浴室。
“你现在不走吗？”裴宝儿扭头看着他。
“不走。”关芮成点头。
“哦。”裴宝儿点头，反手关上了浴室的门。
关芮成这次是真没弄明白，她到底是希望自己现在就走、还是希望自己留下。这丫头……真是倔。
关芮成叹了口气，这才有时间看房子改造后的情况。
房子的布局分区是他和宝儿一起设计的，但后来的事情他没怎么管得上，倒是宝儿自己一个人操持的。
细节的东西关芮成并不关注，他主要去看了康复室的情况，对着手机里保存的设备清单一一清点，倒是齐全。
这时候他想起宝儿双腿的进步，比起在费城的时候，当真是一日千里。对此他还真的没有太多的喜悦，只是心疼她咬牙的坚持。
毕竟，她做康复时疼得脸部变形、做完康复后整个人象从水里捞上来的情形，他是看到过的。
只是……她高兴，那就由她去吧，只要对身体没伤害就行。
关芮成出了康复试，便去了花园。秋天的夜里，点点星光穿透片片灯光，照着满园的花，很是欣欣向荣的样子。
关芮成突来的兴趣，抓了宝儿放在桌上的纸笔，速速几笔，画出一条项链的设计草图。以枯黄中带着点青脆的落叶为唯一要素，石材可以用托帕石，雕琢成叶状后，外形突出叶尾部分微微上翘的弧度，细节突出叶片的纹理与脉络。大小以真叶的大小为准，适合搭配抹胸礼服……
“好象没见过你画图。”乔安走过来，看着他手上的图，语气有些怏然：“今天真正看到你关老师的一面，感觉你离部队又远了些。”
“今天的故事确实让人难过，不过不太习惯你这么感性。”关芮成将笔搁在图纸上，眯着眼睛看着灯光下的花朵，沉默少许后，收回目光看向乔安：“我担心秦老与宝儿相处不来。”
“不会，他刚和我说了宝儿许多可爱之处。”乔安的眸光微闪，轻声问道：“她对你说什么了？”
“没有。”关芮成摇头，微微笑了笑后，淡然说道：“能相处就好，虽然在今晚之后，留在京城也有些勉强，这也是她该面对的。”
“她怪你？”乔安不禁讶异。
“对。”关芮成伸手揉了揉额头，一脸的无奈。
“有得你受了。”乔安低头轻笑，但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找我什么事？”关芮成问道。
“你母亲要求上面对那封举报信内容做公开澄清。”乔安将话题转入正题。
“上头现在找你？”关芮成不禁抬腕看时间。
“恩。你的意思呢？”乔安脸上笑意不减，这一次她似乎打定主意只是旁观。
“我明天去见她，今天晚上由她去谈。”关芮成笑笑说道。
“好。”乔安点头。抬眼看见客厅中的坐在轮椅上的裴宝儿，正安安静静的看着外面，眉头轻挑了一下。
关芮成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去，看见宝儿后便站了起来，正待说话，乔安抢先说道：“宝儿的事情我会和秦老再谈谈，你放心。”
“好。”关芮成点头，看着乔安离开后，转身回到客厅。
“成老师在京都，明天去见她。”关芮城推着宝儿往房间去。
“好。”裴宝儿点头。
“平时几点睡？还失眠吗？”关芮成问她。
“我一直担心你。”裴宝儿小声说道。
“恩，今天你睡着了我再走。”关芮成点头，抱着她放回到床上后，伸手关了灯。他自己则和衣半倚在床边，大手轻拍着她的背，温柔说道：“睡吧。”
“恩。”裴宝儿轻应一声，下意识往里面挪了挪。无论如何，每次与他超越界限的接近，总是会脸红心跳，即便是在他已经将吻她视为日常，她也还是会心跳加速。
或许如他所说，他们的关系，她还需要时间来适应。爱情不足以让现在的她有全力去爱的勇气，她能做的，不过是鼓足勇气而已。
而偏偏在她鼓足勇气的时候，她知道了爸爸妈妈死亡的全部原因。爸爸妈妈为了小利会做违法的事，还被人利用这让她难受、爸爸妈妈的死亡偏偏又是关家人的作为，她不知道还能相信谁、甚至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留下……。可是……如果离开，她能去哪里……
夜很静，身边关芮成的气息在身边很清晰，而她的心事一重一重的，都是难过……
“还是睡不着？”许久之后，关芮成听宝儿的呼吸时快时慢的极不稳定，便知道她还是没有睡着。
“我在睡。”宝儿低低的应道。
“睡不着就不睡了吧。”关芮成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扶着她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轻声说道：“睡不着，就说说话。”
“说什么？”裴宝儿仰头看他，黑暗中看不太真切，更加感觉到距离。
“从小到大，你追过几个老师？”关芮成半开玩笑的问道。
“喂”裴宝儿抬头瞪着他，以示抗议。
“没有？那是不是可以推理得出，你的追求是很认真的？”关芮成笑眯眯的看着她。
“不……这个……”裴宝儿被他的理论弄得没办法回答，是和不是都不对。
“所以我接受也是很认真的。”关芮成接着说道。
“哪有，你当时都跟我讲条件的。”裴宝儿敛下眸子，轻轻哼着，回忆起那天的阳光灿烂、绿草如茵，犹如在昨天－－一切，那么美好。
可也同样是那天，爸爸妈妈被人从高楼推下。
裴宝儿的身体不禁僵硬，闭上眼睛，那天灿烂的阳光照得刺痛眼睛，一地的血，让她感到撕心裂肺的疼。
“想到爸爸妈妈了？”关芮成拥紧她，柔声问道。
“恩。”裴宝儿张开手臂用力的圈住他，好象这样就多一点安全感。
“那天我看到你拦了车离开。”关芮成轻声说道。
“我回去的时候，看到好多人、好多血、好多警察。”裴宝儿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低低说道：“我不相信是爸爸妈妈，我想进去看个明白，可沐阳不让。”
“我再看到爸爸妈妈的时候是在殡仪馆，他们睡在两个大抽屉里……很安静，没有害怕……”裴宝儿依在他的怀里，一段一段的说说停停，将那段日子里的痛与伤、怕与惧，一点一点的说了出来。
“关老师，我甚至不知道，如果重新再来过，我还能不能挺过来？”裴宝儿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睛里没有眼泪，只有深深的痛与恐惧。
“能。”关芮成用力的抱紧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当然能，你有最顽强的生命力。”
“宝儿，如果重新再来过，我选择与人一起面对，而不是将你交给秦沐阳。”
“宝儿，那一段，我向你说对不起。”
裴宝儿轻扯了下嘴角，勉强笑着看着他：“不用啊，那时候你还是老师麻，我也还有沐阳啊。”
“恩。”关芮成没有再做解释，只有他自己知道－－喜欢她是从那个阳光的下午开始的，只是他自己一直没有明白，后来明白的时候又诸多犹豫。
直到……
关芮成看着她在黑暗中仍显出不确定的眼神，缓缓低头轻轻吻住她，在辗转吮吻之中，一句一句的对她说：“宝儿，我们之间没有不确定。”
宝儿任由他吻着，并不说话。
关芮成轻轻叹息，只能用更热烈的吻，去消除她心里疑虑与不安。
在他连绵温柔的吻里，所有的感官只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的力度，好象觉得……她能感受到他的爱，不是怜惜、不是宠溺，而是爱。
可他爱她什么啊……
裴宝儿在他的唇下叹息，关芮成听得明白，眉头不禁皱起，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用身体将她全部包裹，让她除了他的气息和温度，再感觉不到其它……
*
终于，她在他的吻里哭了出来：“关老师……”
“恩？”关芮成松开吻着她的唇，沉沉的看着她。
“我是真的怕。”裴宝儿哭着说道：“如果你知道我是个大麻烦，不要我了怎么办？如果以后你喜欢更健康的女孩儿，我要怎么办？如果你要为关陆峤的事情奔走怎么办？如果我永完象现在一样不能理解你怎么……”
“不要怕，不要怕。”关芮成的唇贴在她的唇上，说一句，吻她一下：“你只要相信我爱你、然后你安心的爱我，你这么多的怎么办就都不会发生。”
“我不知道，反正……关老师，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提前告诉我好不好？不要骗我。”裴宝儿用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睁大眼睛看着他，在他吻的间隙，断断续续的说道：“只要不骗我，什么结果我都能接受。”
“爸爸妈妈死了、未婚夫睡了闺蜜、好朋友的妈妈是凶手……关老师，这么多这么多，我统统都能接受。”
“好。”关芮成抬起头，认真的应承她的要求。
“关老师，我真的……只有你了呵……”裴宝儿的鼻子一酸，凑唇上去主动吻住了他……
*
一向失眠的她，终于在他的怀里睡着。只是她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让他无法离开。等到她熟睡后，他试着掰开她的手指，她却下意识的将身体往他怀里拱了拱。关芮成看着她依赖的模样，只觉得心里一片柔软。低头在她唇间轻啄了一下后，便放弃了起床洗澡的打算，拥着柔软得象没有骨头的她，沉静睡去。
－－－－－－题外话－－－－－－
1，真像让人难以接受，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爱的宝儿又犹豫了。
2，不停的安慰和亲吻或许真的有安抚作用，宝儿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悲观了，但梗在心里的那根刺，不是关老师的承诺和表白就能去掉的，他们之间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磨合。
3，宝儿出来看见芮成和乔安在院子里谈事情，想到的是自己无法完全理解他的世界，心里很难过，但对他们的关系并没有半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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