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1:热闹的新年 6
“她们都象大人一样。”宝儿低头吃东西，斜眸用余光看了一眼关芮成，声音轻轻的，几不可闻。
关芮成微微笑笑并不说话，只是拿了小碗，将各种菜各夹了一些放在她面前，免得她不好意思开口让他帮忙，又吃不到远处一点的菜品。
“谢谢关老师。”宝儿扭头给了他一个亮晶晶的笑容，单纯而真切，不带任何目的的。
“乔队，你要吃什么？我也给你夹在碗里。”关芮青学着关芮成的样，拿了个小碗在手里，眼睛在餐桌上瞅来瞅去，觉得什么都好吃。
“你有多的功夫可以帮一下秦老，我不需要。”乔安轻扯了下嘴角，淡淡说道。
“秦老就算了，我怕他吃坏肚子回头说是小同学的厨子有问题，这种人咱们伺候不起。”关芮青轻哼一声，扬脸给了裴宝儿一个张扬的笑容。
裴宝儿下意识的看了下坐在身边的关芮成，见他一脸淡然，毫无反应，便又转眸去看秦老，他一脸傲娇的与汪老说话，并不理会芮青的调皮。
只是这话连带着乔安的脸色也有些不悦起来，但她仍然好修养的并不说话。
裴宝儿看出乔安对秦老的在意，心里难过关芮成因自己与秦老之间发生的不快，也担心关芮成与乔安会因此而心生嫌隙。
“老人家不喜欢、乔老师不高兴，他们都是能够影响关老师的人，那么关老师答应我的事，可能就做不到了呢。”裴宝儿心情不好，吃得很慢。
“平时吃东西就这样？”关芮成看见给她夹在小碗里的菜都凉了，便倒在自己碗里，没有给她再夹东西。
“啊，是，我吃得不多。”裴宝儿点头，没什么说话的兴致。
抬头看见坐在对面的方漪，正一脸殷勤向成丽谨介绍那些菜品的故事与起源。显然这个讨厌的老师能当上大学老师也不是单凭混的，人家肚子里还是有货的，说起这些个菜品来，比她这个天天吃的人还在行。
似乎……每个人都有自己在这世上赖在生存的本领，而她……什么也没有；而她，连活着都需要依靠别人。
她真是一个无用的人。
“这个刺细密，就不要吃了。”裴宝儿食不知味，顺手夹了块鱼片，又被关芮成给夹了出去。
“我是腿残废了，又不是连吃……哦，好，好象是容易被卡住。”裴宝儿下意识的反抗，只是话没说完便意识到自己错了，低头小声的认错后，乖巧的夹了个虾饺在碗里。
关芮成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敏感不是一个好的习惯。越是经历过大事的人，越应该学会抓中心、看重点。”
“恩。”裴宝儿轻应着，慢慢吃着碗里的点心，对于关芮成的话并不回应、也不反驳。
大约半小时后，小蓝用保温壶倒了杯甜汤过来，笑容满面的对关芮成说：“谢谢关老师，宝儿吃这么多就够了。”
“好。”关芮成接过甜汤递给裴宝儿，顺手将她面前的餐盘都收在旁边。
裴宝儿端着碗，细细的吹了两口，小口小口的喝着，斯文温雅，心事重重。
*
晚餐后，方漪热情的给大家准备了水果、小蓝则又准备了热呼呼的消食甜茶，大家围坐在一起聊天喝茶，秦老拉着成丽谨，聊着这许多年京都的变化，隐隐说起关陆峤不禁唏嘘几分，成丽谨大多数时候只是静静喝茶、微笑倾听，并不答话。
关陆青缠着乔安，嘘寒问暖卖萌耍宝，偶尔乔安也能被他逗笑。
关芮成去花房打理成丽谨那些花儿，修修枝叶浇浇水，方漪跟在他的身边，递递花剪和水壶什么的，虽然心里紧张，看起来倒也默契。
裴宝儿则拿了关芮成送给她的书慢慢翻看着，偶尔目光在大家身上悄悄转过一圈，心里有股抽离的悲凉感觉。
她喜欢看这样温馨的热闹、又怕看这样温馨的热闹，置身这样富有人情味儿的热闹里，她容易看到自己的孤单与凄惶，而这样的情绪……所有的人都不喜欢。
“对他们的话题有兴趣？要不要出去转转？”关芮成拿下她手中的书，低头看着她，温柔笑着。刚修完花过来的关芮成，身上有股居家的味道。
“出去……”裴宝儿的目光下意识的转向自己的双腿，在不经意中将身体往轮椅里面缩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乖巧又懂事：“围炉夜话，好象挺浪漫的，不出去了，怕冷。”
“外面起风了，象是还有些小雪。裴同学的身体，怕是不适合出去。”方漪洗了手走过来，脸上是温润的笑容，象是与关芮成合作修花这么一遭后，两个人的关系一下子亲昵起来，在他面前也不觉得紧张了，说话也有了半个主人的气势。
“下雪了？南方也下雪吗？听说南方的雪小得可爱。”关芮青闻言，立即跳脱了起来－－他哪里是想看雪，只是在这房间里闷得有些烦了：“乔队，我们去看雪吧。南方的雪你也没见过的。”
“好啊。”乔安看了一眼关芮成，起身接过关芮青递过来的外套，看着裴宝儿说道：“一起去吧，他们老人家聊天，确实有些闷。”
“好呀。”裴宝儿点头，在心里挺感谢乔安的主动。她真的想离开这个让她必须随时小心的环境，但又不能有太多自己的主意。她的存在给关芮成添了很多麻烦，她得让自己尽量少一些存在感、或者在有存在感的时候，是大家喜欢的时候。
关芮成自然的帮她穿上那件军绿色的飞行员外套，再围上那条白狐裘的围巾，所有的动作都耐心十足，倒是裴宝儿自己心下着急－－可别让乔安久等了。
“好了好了，这样就好了。”在围巾刚套上，裴宝儿便抓了过来，随意的塞进飞行员夹克的领子里后，抬头给了关芮成一个笑容，声音娇软的说道：“我没有那么没用的，我可以做很多事情。”
“没有人嫌你没用。”关芮成将围巾从领子里拉出来，仔细的绕过她的脖子，将她的脸一起包了起来，看着她低声却有些不知所谓的说道：“有人愿意疼你、愿意宠你，都你的本事。”
“啊……”裴宝儿的目光粘在他的脸上，半晌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关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有人要不喜欢你、讨厌你，和你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你不必在乎他们的态度。”关芮城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后，推着她往外走去。
“恩。”裴宝儿轻应一声，思绪从刚才的波动里抽了回来，仔细想着关芮成说的话，半晌之后，低低的回道：“关老师，你说不在乎，我就真的不费力了，真的好累。”
“既然累，为什么要去做？”关芮成低头看她。
“因为他们是你的亲人、朋友，他们要是不让你帮我呢？”裴宝儿认真的说道：“但是我相信关老师是个能做自己主的人，所以你说不用费力，我一定听的。”
“拿话将我的军？”关芮成不禁失笑。
“那有没有将到？”裴宝儿歪着头看向他。
“将到了。”关芮成点头。
裴宝儿本只是调皮一下，没想到关芮成回答得这么利落，不禁有些无措的喜悦，看着他嘿嘿一声笑，敛下眸子不再说话。
“乔队，你说我芮成大哥对小同学是不是特别好？”跟在后面的关芮青大大咧咧的说道。
“我看是。”乔安点头。
“小同学其实很好一个人，就是太笨了些。”关芮青点头，似是向乔安解释，裴宝儿并不若秦老说的那样扮弱博可怜。
乔安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想办法让那个方漪不要跟出来，我不喜欢她。”
“啊？”关芮青直直的扭过头去，看见方漪正披了大衣走出来。
关芮青直直的走过去站在方漪的面前，认真的说道：“我们有些机密要谈，你不适合听到。你还是在屋里呆着吧。”
“我……”方漪睁大眼睛看着他，愣了好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脸羞恼的说道：“我下去扔垃圾，又不要听你们说话。再说，你们说你们的，我和那位裴同学说话，不会打扰你们。”
“我们和小同学也有秘密要说，不能让你知道。”关芮青说着，将门口的垃圾拎在手里，仰头对屋里的成丽谨喊道：“阿姨您让这位方老师进屋吧，她太客气了，垃圾我去扔。”
“喂，你－－”方漪气得说不出话来，听见成丽谨漫声应下，还真不敢就这么跟了去，在看见关芮青大摇大摆的离开后，不禁气得直跺脚。
*
“芮成大哥，方老师是不是想追你？”关芮青冲进电梯，冲着裴宝儿做了个鬼脸。
“以前的学妹。”关芮成只介绍了一下方漪的身份，并不解释她对自己的企图。
“现在留校做珠宝设计专业课的老师。”裴宝儿笑眯眯的说道：“不过讲课不好，一年级的学弟学妹都说上课要睡觉，二年级的课只有男生听。”
“我记得我上课的时候，你也睡觉。”关芮成看了她一眼，悠悠的说道。
“人的好是需要时间发现的。可是大一的学弟学妹都要升大二了，还没发现她的好，可见她是真不好。”裴宝儿认真的解释说道。
“我同意小同学的话。”关芮青接着说道：“我看她的目的性很强，让人不喜欢。”
“目的性强是一种特点，不是缺点。”乔安客观的评价。
“我认同乔队的解释，大约是她别的特点让人讨厌，反正就是不喜欢她。”关芮青从善如流，并不与乔安争辨，但爱憎分明，绝不含糊。
“因为她的目的不够磊落。”裴宝儿解释说道：“比如她想追关老师，但不敢直接说喜欢，而是一边打压别的女生、一边讨好关老师的家人，这就很不磊落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小同学你好历害。原来多读一年书，真的能多长大一些的。”关芮青连连点头，看着关芮成说道：“所以芮成大哥，这种人不适合你，你该与她保持距离，不能让她误会。”
“喂，关芮青，你好笨啊。”裴宝儿不禁大笑。“喂！”关芮青自然懂她的意思，不禁羞恼得踢了她的轮椅一下，瞪着她说道：“我这叫盗亦有道懂不懂？为什么我求你帮忙，你比她可爱多了。”
“去去去，不和你说话。”裴宝儿的脸不禁一红，扭头去看电梯键盘上跳动的数字，脸上却是一片喜气盈盈，比起刚才在家里的时候，不知道活泼了多少。
“他们两个……。长不大似的。”乔安也对他们的相处方式很有兴趣，虽没听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但认为这是两个小孩子之间说玩笑话，只觉得孩子气得可爱。
“单纯的人，总有单纯之心。”关芮成的目光自裴宝儿满是笑意的脸上轻扫而过，对乔安说道：“所以有时候很让人矛盾。”
“确实矛盾。”乔安点头，眉头微微皱了皱后，说道：“如果一切能够从现在开始终止，你可以选择不矛盾。”
“终止不了。”关芮成轻声说道：“所以……其实矛盾算好的，但太笨这件事，真是没办法改变。”
乔安不禁失笑，看着电梯门打开后，率先走了出去。
“芮成大哥，你和乔队说什么？”关芮青向来不耻下问。
“这很难解释。”关芮成敷衍了一句，伸手将他推到旁边，推着宝儿走出电梯。
“有什么难解释的？”关芮青伸手抓了抓脑袋，快步跑出电梯后，问裴宝儿：“小同学，你听得懂芮成大哥的话吗？”
“哇，外面好冷啊。”裴宝儿答非所问的哈了口气，在白色的雾气里，伸手拉紧了围巾。
“你把围巾拉紧点儿。”关芮青伸手帮她将围巾多围了一圈，抬头看向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却又不见雪花，不知道是雾气还是刚才下过雪。
关芮成低头看了裴宝儿一眼，脱了羽绒服盖在她的身上后，轻声说道：“看来你是听懂了。”
“不是我太笨，是人对环境有一种惯性，即便是经历过生死，我还是做不到事事防备。但我起码学会了遇事多想一想再作回应。”裴宝儿点头：“所以关老师，你要相信，大多数时候，我能应对好危险。我不算太麻烦的。”
－－－－－－题外话－－－－－－
1，新年写得有点长了，明天应该可以结束这个情节。
2，宝儿在陌生且不被欢迎的环境里，还是很紧张。但单独在芮成和芮青面前，便显出真性情来，其实机灵又活泼，还带着些调皮。
3，关芮青好讨厌，方老师一定烦死他了，哈哈哈。
4，宝儿说方漪的话，其实是说给乔安听的，帮关芮成解释与方漪的关系。
5，乔安的意思是，如果不再追究过去，芮成可以给宝儿安排另一种生活，不需要让她活在复杂之中，而得以保持现在的单纯。乔安与芮成的对话，只有关芮青没有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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