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黑发雪女
第一章，黑发雪女
烟雨迷蒙，碎花静落湖中，荡起一丝涟漪，映照一道落寂剪影……
兄长大人扣动食指，雪花徐徐而下，那一抹剪影飘到宿樱树下，如细雨般轻抚我那泛着淡光的黑发。
他的声音凉如水：“梨落，这些年，委屈了！”
我凝望着绿湖，眼里一片迷蒙。
黑，乃雪国最污秽之物，身为雪国皇女，我竟然天生黑发，这是我的罪！
国民视我为怪物，亲人畏惧我，父皇唯恐我乱他江山，毫不留情地将年幼的我囚禁在这宿樱树下，饱受常年的彻骨寒噬，以致十岁便停止生长！
我已记不清被囚禁在宿樱树下多少年了，只记得被囚禁那年。
那人向我邪魅一笑：“你，只有我才能玷污，别让人弄脏你，包括你自己!等我回来！”。
每每回想至此，我总忍不住发笑，他不过是一名卑微的奴仆，竟敢对背负“怪物”骂名的皇女如此嚣张，还真不知死活。
如今，他人在何方？
算了，不去想他。
兄长大人居然敢将我放出来，那便代表雪国发生了大事，要变天了。
然，这与我何干？
如今被释放出来，虽不知他们拿我作何文章，只是，今日的我非当年的我，我绝不会再任人宰割！
之所以跟兄长大人回国，只因那里有我的牵挂，那里有我的母后和同胞皇妹。
随着兄长大人回到了皇城，才惊觉雪国已不再是我所熟知的雪国，唯一熟悉的是他们看着我时，那惊惧的眼神。
如今的雪国已不再是父皇的天下，因他老人家已埋在黄土下，他所立的继承人很可笑地在继位当晚兴奋致死，他剩下的儿子瞬间化作贪狼，各自占地为称王，不断地生死厮杀，力求将他辛苦夺得的江山吞噬殆尽。
兄长大人不过是其中之一，只是，他比较聪明，占据了皇城，将我带回去。
回到宫中，我才得知，不知何时，我这会惑乱江山的怪物，竟成了“得之者得天下”的黑发雪女。
这便是兄长大人带我回来的目的，可笑我竟为他来找我而感动，原来我不过是他争夺江山的工具。
原来停留在原地的，唯有我而已！
我那高贵华美的母后，曾在父皇那里百般受宠，如今却成了阶下之囚。我得到了兄长大人的允许去见她时，她已油尽灯枯，意识混乱。
我不晓得她是否记得我，当她见到我时，眼神生疏，却用力抓住我的手，不断地叮嘱：“一定要找回梨玉，一定要让她活着，自由地活着！”
梨玉，便是我的同胞皇妹，长得粉雕玉琢，十分讨喜，总喜欢粘着我，而我，疼她入骨。
我不晓得这些年她们母女俩发生了何事，便问：“母后，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为何沦落至此，皇妹如今何在？”
然则，神志不清的母后嘴里一直念着那句话，直到离世，也没有回应我。
回应我的却是一直冷眼旁观的兄长大人：“在你被囚禁的第二年，父皇察觉你的母后在清裕陵与人私通，而后发现梨玉竟然是他们的孩子，极其愤怒，将那人活活烧死，将你的母后囚禁于此。”
我深感震惊，一向端庄贤淑的母后竟然干出这种事，我最疼爱的妹妹居然不是父皇亲生的，难怪父皇会如此待她！
尽管如此，梨玉还是我的妹妹，我不能让她被欺负。
我问兄长大人：“梨玉如今在哪？”
兄长大人怪笑一声，道：“父皇要在你母后面前杀死那个杂种，没想到那个杂种被守宫祭掉包了，连夜带着她潜逃。”
守宫祭是宫里的御用乐师，一向懦弱，不管闲事，为何会冒着生命危险救梨玉呢？
我深感疑惑，努力回想从前与此人的交集，却无法理清头绪。
兄长大人见我不语，便冷嘲道：“算那个杂种命大，出逃后不久，父皇便病逝了，等我们料理了后事，她已被守宫祭带到了敌国。”
我蹙着眉，不喜他如此称呼梨玉：“她是我妹妹，不是杂种，请注意你的言辞！”
见我不高兴，兄长大人耸了耸肩，识趣地闭嘴。
我站在母后从前常常站立之处，遥望她从前时常遥望之处，这才发现，原来她一直在注视着念观寺外的清裕陵。
我想，像母后这般的女子，应该从未爱过我父皇，她所钟爱的是那名男子。
清裕陵是她与那名男子私会之处，对她来说有着非凡的意义，将她安葬于此，比葬在皇陵陪着父皇更让她称心。
料理了母后的后事，我本该前往敌国去寻找梨玉，然则，如今我的一切皆在兄长大人的掌控之中，根本无法离开。
以我目前的实力，根本无法改变这种现状，但我决不再任人摆布，我必须尽快熟知这个世界，变得比任何人都强。
由于我的体型不适合修习靠体能控制的物攻系技能，只能选择靠精神控制的法术系技能。前者受伤是躯体之伤，能视，能用药物治疗；后者受伤是精神损伤，不能视，也不能用药物治疗，若精神损伤累积到某种程度，人便会处于巅峰状态，逐步迈入死亡。
因而，雪国境内，敢于挑战法术系技能的，寥寥无几。
我没办法，只能选择这条路。
我拒绝华丽的宫殿，舒适的床褥，选择书香飘逸的文书馆与软榻，闭门研读书籍，充盈知识，这是增强精神力的必经之路。
在此处，我得见了书虫。书虫是一条由书精元历经千年幻化而成的灵虫，是条百科灵虫，也是此生唯一热情关注我的朋友。
它常问我：“为什么你要选择修习法术系技能，这是条亡灵之路！”
而我总回答它：“我从不信命，只相信自己，路是我选的，我敢于承担后果，总比接受命运强多了！”
兄长大人深信我能让他取得天下，除了离开，他什么都答应，对我千依百顺，这让我更心无旁骛地与书虫钻研法术技能，修炼有道。
不久后，兄长大人取得了第一场胜利，夺取了三哥的领地，他将一切功劳归于我，命令他的子民们向我朝拜。
我不信“得黑发雪女者，得天下之说”，这场战争，我并没有出一丁点力，甚至不晓得它是何时进行的，它的胜利只是兄长大人努力得来的。
兄长大人一向富有国君之才，文武双全、心思敏锐，某事富有魄力，决胜千里，是众多皇子里最出色的，他的胜利可以说是必然的。
然则，我不喜欢他的眼里只有江山社稷。
他一向身居高位，眼里只有皇权，他认为，一朝功成万骨枯是应当的，在江山社稷面前，一切都是微不足道，为了它，一切都能牺牲。
他始终不知人间疾苦，缺乏人之常情，遇事所表现的，往往让我心寒。
当他拿着三皇兄的头颅走过来向我炫耀，笑得异常开心时，我的心却是寒着的。
我无法分享他的喜悦，在他看来，那是他的战利品，在我看来，那是我的兄弟。
我很不识趣地扫掉他的兴致：“兄长大人，这是你弟弟的头颅，不是物品，你不应该拿来炫耀！”
兄长大人不屑地将我三皇兄的头颅扔在地上：“他不是我弟弟，只是我统治雪国的障碍，我的敌人！”
我轻叹一声，走过去将三皇兄的头颅拾起，用上好的玉帛包起来：“即便他曾与你为敌，也是你弟弟，你应当将他厚葬！”
“……”
兄长大人不语，不想接纳我的意见。
我将三皇兄的头颅放在他的手上，劝说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你不善待你的兄弟，会叫天下人心寒，其他兄弟也会借此联合起来讨伐你！”
此话一出，兄长大人果然心动，抱着三皇兄的头颅走出去，命人将他风光大葬，给与皇家厚礼。
如此，他得了民心，不费吹灰之力降服了我七皇兄和八皇兄，也砍杀了伪装投降的十皇兄。
我这位兄长大人，此生最恨别人欺骗，难怪他会如此动怒，只是我无法任由他诛杀十皇兄的家人。
我先一步将十皇兄的家人放走，激怒了兄长大人，兄长大人不想听我之言，便禁了我的言。
我厌恶他的专横独断，把自己关在文书馆继续修炼，不再管他之事，然则，他因此担心我会存异心，偷偷离去，将我禁足，派重兵把守。
大势已定，他血染了我一个个皇兄，再与我最后一位皇兄交战时，他强硬把我带到战场，我亲眼目睹了人类的凶残、杀戮与血腥，呕吐不已。
兄长大人轻易击败了我的四皇兄，想到他曾欺负我，将他带到我的面前，让我杀了他。
我从不曾怨恨过谁，也不曾杀生，弑杀兄长更是无法做到，但兄长大人却紧握着我的双手，强行让我的手上沾染兄弟的血。
他要我分享他的喜悦，与他同罪。
在他放开我的那瞬间，我瘫坐在地上，呕吐不停，连胃液也吐干了，也无法驱散那种浓烈的血腥味。
终于，兄长大人踩着兄弟们的鲜血，成功统一了雪国，登上了皇位，举天同庆。
然则，我却躲在文书馆里，与书虫一起祭拜死去的亡魂。
兄长大人已成为高高在上的王，我不知他接下来会如何处置我，我只晓得自己必须加快修炼，早日离开这个让我恶心之地。
在我的修炼渐入佳境时，兄长大人意气风发地走进来，亲昵地挽着我的手，郑重地向我宣布：“梨落，我要娶你当我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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