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路跟着那个小姐，王惠良越看她的表情越是惊心。

　　不过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泪痕纵布的脸上虽然仍旧有着受伤的痕迹，但是更多的却是一个孩子不应该有的沉默和死寂、仿佛看透天地万物般的表情！

　　绕过无数亭阁，王惠良终于跟着那女孩走到一个华丽却冷清无比的院子里。

　　正走到门边，那几个抬人的老婆子已经掀了门帘出来。几人见着女孩，皮笑肉不笑的行了礼，其中一个吊着眼角道：“哟，这不是小姐吗？听说小姐身体不适，倒是我等怠慢了，小姐还是快去找个大夫好好看看吧！”

　　那女孩轻轻一笑，眼中竟生出无数的凌厉，让两个老婆子和王惠良都是一愣。

　　“劳嬷嬷担心倒是我的不是了，不过我还真未听说过哪家小姐要看大夫还要自己去找的，莫不是我们府里的这些个小厮丫头都是吃白饭的？！”

　　两个老嬷嬷大概没有想到一个丫头会出现这样犀利的言辞，呆了半晌，待反应过来，其中一个性子急的立刻就尖着嗓子红着脸骂道：“死娘养的小蹄子，夫人看得起你让我们将你当小姐的伺候着，你还真以为你就是一个小姐了？！想你娘那狐狸精的样子，也亏是死得早，不然我们堂堂国舅府还不被你们母女弄得乌烟瘴气的？！哼，这会子和我们摆小姐的架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言罢跺跺脚转身离开。离开前另一人啐了口倒：“张嬷嬷，你这是怎么说话来着？人家小姐精贵，就算她和她那没德行的娘一样美良心，但好歹还是国舅爷的种，我们哪里伺候得来？”

　　王惠良不是当事人，但是听见这两个老婆子说话这样刁钻，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心里只觉得气愤不已！

　　有些担心那丫头到底会怎样。但看着面前的门，依照往常的惯例，王惠良有些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进去。

　　试了试，竟然隔着门就凭得穿了过去！

　　里面的摆设一点都没有“受虐小姐”的样子，一概的华丽无比。想起来，国舅府里该有的，一样都没纳下。这是什么意思？要是真不重视就应该是那种灰姑娘式的虐待啊，怎么会是这样的境况？

　　里面分着里间外间，这会儿，翠儿正躺在外间的床上，脸色青白，满头虚汗，小嘴张张合合，出气长过吸气，偶尔还无意识的哼两声，想来就是晕了过去也不安生。

　　而那个小姐用丝质手绢捂着嘴，闷闷哼声，眼泪却是越来越多，不一会儿连着阻止眼泪流出的手都被湿了个遍。

　　这孩子伤痛欲绝的表情让王惠良心中一阵阵拧着疼。明明是两个水淋淋，天真如天使的孩子，这些人怎么忍得下心？

　　站着的孩子仿佛试着走过去照顾翠儿，可是又小心缩了回来。那种愧疚的心情让王惠良都能感受到。明明不是翠儿的错，那些人不过是借着惩治那个小姐才找了翠儿的麻烦。翠儿，只是替罪羔羊。而这孩子显然和翠儿感情交好，这会儿眼睁睁看着她因为自己的缘故受罚至此，生命垂危，这孩子一定在想，自己哪有颜面再在这里？哪有资格接受翠儿的信任？

　　那小姐正想退缩，俯卧床上的翠儿忽然无意识哼了句：“小姐……疼……”

　　那孩子猛的浑身一震，连着几步走向翠儿，跪倒床边握住翠儿趴住的手，嘶哑着声音道：“翠儿，是我对不起你，日后，她们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我定不再连累于你！我芳华一生记得你的好，若哪天芳华有了机会出头，芳华定然倾尽所有补偿报答于你！”

　　芳华？王惠良静静听着，也不觉惊奇，只是暗想，果然啊，这个小姐便是芳华。

　　那么，现在王惠良是在她们的记忆当中了吗？可是这次情况特殊，这个梦也延续了好久。不知道，被芳华欺骗到那个恐怖潭水边的自己到底有什么价值，而自己又有没有机会再醒来？

　　正想着，外面却传来脚步声。

　　王惠良皱眉，难道那些家伙还不甘心？！

　　芳华明显也是听见了脚步。忙的擦干了眼泪，又顺手自床头拿出干净的帕子来装着帮翠儿擦冷汗的样子。

　　门响，只见一个穿着土黄粗布衣衫，系着黑色腰带，头戴小帽的老者哭着快步走了进来。

　　看看翠儿，又看看一边咬牙忍哭的芳华，那老者竟也红了眼眶，垂着胸道：“是我的错，是我没照看好你们，姑娘，我如何对得起你？！”

　　哭了一阵，那老者到底沉着冷静许多，忙地摸出一个小瓶子，对芳华道：“小姐你快点将这药膏和了温水散开敷在伤口上，我这就去找李郎中！”

　　芳华看着老者，心中的感激表露无疑。老者叹气摸了摸芳华的头：“小姐，你和翠儿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都是好孩子，可惜生错了人家。你快点帮翠儿弄弄，我去去就回！”

　　芳华点头，那老者又风风火火地跑开。

　　王惠良一边看着，心中感叹万分。听着这些话大致也知道芳华的母亲出身不好，只是这国舅爷的姬妾，又死得早，遗了芳华一人在这吃人的府里生存。不知道后来芳华又会怎样，难道真的和梦里的一样，最终消陨冷宫？可是如果芳华真的是死在宫里，又怎么会得了这么强大的力量变成灵体，生存至今？

　　眼看芳华开始脱翠儿的衣裳，王惠良脸上一红，连忙离开。

　　这次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以前的王惠良就好像是芳华或者那个“小姐”的意识，自己不能左右自己的所看所闻。可是这次，王惠良就好像一个游魂，不但可以自己游荡，还可以穿墙！

　　等等，游魂？

　　王惠良心中一惊，难道自己竟是死了？！

　　可是……为什么都看不清人的脸？嗯……也不是，好像只是不能看清芳华和翠儿的脸，那什么周嬷嬷，张嬷嬷之类的脸倒是能看得清楚，这是什么道理，什么情况？

　　王惠良迷糊了。再看现在这样子，一时半会儿大概回不了现实。王惠良也不想多想，只想好好趁机将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全部搞清楚。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想这样而已，也或许是王惠良的直觉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在有可能回到现实的时候，让那边的事情结束吧。

　　总之，走一步，算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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