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哒哒哒……”
这条管道从来都很少人走，并不是因为太过正大光明容易成为他人的目标，而是因为这条管道通往的城镇是一个——死城。
其实死城并不是什么死亡之城的意思。
从前的死城叫做和风城，有着美丽的风景和繁华的商业，各种各样的小贩在大街小巷四处叫卖。偶尔还有京城里有名的戏班子过来唱那么两场。
只是在朝代更替之时，由于它特殊的位置，它成了旧朝防守的堡垒。
守城的将军很受爱戴，他训练的军队也是一流的军队，并且从不扰民。下级官兵们钦佩他，百姓们敬戴他。
可是一个月的守城以后，他们还是输了。
那一个月是异常残忍的一个月。
城门下四处可见那些烧焦的尸体。当那些烧得滚烫的热油倾倒下来时，士兵的凄厉尖叫据说能让几里地外的小村子都为之颤抖。
敌军攻破城门以后为了给之前死去的战友报仇，个个杀红了眼。无论是对于士兵还是百姓都绝不手软。见人杀人见鬼杀鬼见魔杀魔。
当新朝建立，新皇为了安抚民心在那里祭拜过一次以后，那个城镇就再没有人去过。一个城就这样空了下来。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渐渐有传言说那里四处都是恶鬼，到了晚上甚至能听见当日攻城之战的凄惨声音。大家心里害怕，更不敢轻易进城，而那城也被叫做了死城，官道也成了荒道。
但是此时却有一辆三匹马的马车慢慢行驶在管道之上。
其实已过午时，阳光正烈，地面尘沙飞扬，四周除了仿佛枯草一样的金黄野草以外竟是什么都没有。
这种时候实在不是赶路的好时机，但是那辆马车却仍旧缓缓行驶着，不急，也不慢。
“累不累？就要到了！”
赶车的是一个不到三十的壮实青年。青年一身浅灰的粗布麻衣，左右看来不是能驾驶这种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很是昂贵的马车的，但是看他那对车里人说话的语气，实在不能说他是哪家的下人。
马车里没有任何声音，但是青年却一直说着：“你也别难过，这本来就是你的命，去了也是好的。你又不是送去给他们吃的食物，所以不用怕啊。唉……我们也是没办法，娘的话没哪一次不灵，我们家穷，经不起这些个，也只能送你出去了，你可别怪我们啊……回了我们年年给你烧钱烧香……”
又走了一会儿，青年停了马车。对着车棚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取下一匹马，对着仍套车上的两匹马狠狠甩了一鞭子。
两匹马受惊，一声长鸣后拉着马车迅速顺着管道疾驰而去。
青年直看到那马车消失才纵身上马，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开。
一时间，本就荒芜昏沉的道路上更是扬起一阵阵黄土。烈阳下竟全是寂静和凄凉。苍白的房顶、苍白的床单、还有苍白的窗帘。
王惠良静静看着这一切。
已经醒来很久了，自从医生们来看过以后就再没有一个人。仔细想想，出事那天晚上父母好像说过要回去姥姥家看看。那里离这里开车大概要一整天，想来就算自己被送入医院以后，医院有通知他们他们也不会那么快赶回来。而现在，四周安静得好像异次元的空间。或者说，进入天堂前那种只有灵魂存在的空间。或许，如果不是手上挂着的点滴王惠良真的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昨晚一切仿佛是一场梦，梦里的自己是如此胆小、懦弱而且无能，是自己最最讨厌的样子。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过，说在面对危险和惊恐时人们表现出来的才是真正的自己。王惠良心中苦笑，难道，真实的自己就是那种无能的样子么？好恶心……
不知道祝明怎么样了。医生来的时候王惠良的意识还很恍惚，连自己到底是怎么进医院的都没有问清楚。对于祝明只知道是在隔壁，没有大碍。本来想去看看的，但是现在的王惠良却好似跑过马拉松，全身酸软无力不能动弹分毫。想来祝明应该没事才对。因为在失去意识之前，自己竟然发疯一样伸手去抓那个怪东西，更让人惊讶的是，他竟然还抓住了。
接着是一个模糊的影子转了过来，不过在看清楚那东西之前，王惠良便惊恐得晕了过去。
醒来就已经到了这个房间。
王惠良叹了口气，努力将这些驱逐，但是脑子立刻又回想起醒来前的那个梦。
这一次的他好像并不是梦中的主角。他好像是一个过客，看着那些奇怪的情景放电影一样。但是心底涌出的悲伤却深深影响着王惠良。更可悲的是，王惠良不知道那股悲伤来自哪里，只知道从来没有哭过的自己在看到那辆马车消失的时候竟然忍不住胸中的闷痛想大哭出来。而最后，当王惠良醒来时竟然发现梦里的悲哀在现实也有了表现。眼角的湿润让王惠良愣了好久。
正胡思乱想间，门把被扭动。声响在这安静的房间格外刺耳……
探身进来的是马慧慧，还是那个动作，好像在担心打搅房里的人。
王惠良心里叹气，面上却轻轻一笑：“怎么不进来？”
“啊！你醒啦！”马慧慧惊喜叫道，忽而又转身跑开。
一扇门开开合合，王惠良有些发愣。
一只手撑住了门，白色的短袖衬衣，及膝的红色格子裙，还有一头散开的长发。
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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