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崖谷听风
江蛟又在黑夜中醒来……
不对，是他的眼睛被绸布蒙上了。双手也被缚在身后，动弹不得。他衣衫完整，单单靴子被人脱去，这当然不是百草谷的特殊癖好，只是他靴子里被摸出了银针、匕首，自然不能留给他。
江蛟只觉口渴、饥饿，除此之外，身体一切如常，那钻入的银叶针虫好像并未造成什么影响。
他甩了甩脑袋想起身，却发现这里的高度不足以让他站立。这里空间很小，四周是全密闭的砖石，恐怕又要什么机关才能开启。
“有人没我要渴死了！”
这单间砖石看似闭塞，隔音却是很差，江蛟话音刚落，便听见了水声。
他眼睛被蒙上，听力却越发灵敏，他顺着声音过去，却是摸到一个出水口。他正渴得很，双手被缚无法盛水，便俯身凑上了出水口。这水甘甜冰凉，像是地下水，江蛟狂饮一番，随后在肩膀上蹭了蹭嘴，喊道，“谢谢啊，有人给点饭吗？”
……？
空间外无人应答，“哗哗”的水声却越发吵杂。
江蛟有些发慌，他像是猜到了什么，又喊道，“喂我不渴了，水能帮我关了吗？”
“喂——？！”
“你这样很费水的啊，我知道你们江南不缺水，可你想想大西北的百姓啊——”
这回这空间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任凭江蛟怎么喊，再无第二个人的话语声。江蛟盘腿而坐，或者说他根本无法站立，不一会功夫下半身都泡在了水里。
这是要淹死我？
若是用冰将出水口封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江蛟挪动屁股艰难转身，可手却是无论如何都够不着出水口，他试了几次都是徒劳，而流水却不止，渐渐地水线已经没过他的胸膛，江蛟已感呼吸不畅，他猛喘了几口气，踢打着砖石大喊，“我不会水啊大哥！你放过我吧！”
江蛟开始怀疑外面到底有没有人。
他伸长了脖子，尽量在水线以上，可即使脑袋都抵到天花板了，也仅仅是延长了一会被水吞噬的时间罢了。
方才说话间已有水呛进江蛟的鼻腔，他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可这咳嗽还没收住，水终是没过了他的脑袋，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江蛟想要屏住那口气，可喉咙口的撕痒像场折磨，他还是没能忍住，一个咳嗽将水引入口鼻、胸肺——
这瞬间的冲击让江蛟难受至极。
洪水如猛兽，挤压着肺部仅存的空气。
眼前的漆黑渐渐闪出星光点点，接着是彩色的光斑……
他蛟爷真是一生和水犯冲，这是要灵魂回归江水了？
…………
正当他意识快要抽离之时，水线却突然降到了鼻下。不是突然，水满之后又渐渐向外流出，只是起先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江蛟没注意到。
“咳咳咳——”
这算什么？
“解药在哪？”
外面突然传来这么一声。
“……呵。”
原来如此。
江蛟轻笑一声，这罪他怕是免不了要受了。
“都说了解药已经送出去了，你们身也搜过了……咳……还问……”
外面无人应答，水线却是又渐渐上涨。
江蛟又咳了几声，感觉着水线又要没过鼻尖，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被冷水吞噬……
几日后晌午。
今日的楼外楼热闹非凡，厅堂里早已被挤了个水泄不通。看官们也是不敢轻易挪动脚步，你若是抬起一只脚，待会准没地儿再放下了。今天的票竟被炒到了一百两，可谓是一票难求。·
因为登新秀榜的人，便会在今日产生。
何况今年进入决赛的……实力暂且不论，颜值绝对是百十年来的高峰。
闻人公子白衣胜雪，万花丛中过，片片都沾身。正所谓多情总似无情，怕是会让不少姑娘芳心破碎。一身华服又透着儒雅气的陆慕山庄新庄主，家世显赫又能文能武，不愧为陆擎天和江湖第一美人之子。
初赛前二人在这厅堂中的小摩擦早已被炒作成余杭百姓的饭后谈资，错综复杂竟有二十个版本之多，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倒是没人知道了。
两人实力如何也是众说纷纭。
“鸳鸯扇再厉害，也不过是纸做的，还不是一戳就破。”
“我看陆良人才是故弄玄虚，有剑不使，陆慕山庄干脆改名藏剑山庄好啦。”
……
午时已到，正当楼百万皱着眉头开口想道“闻人羡仙误了时辰……”，只听几下衣袂翻飞的声音，闻人公子从二楼飞身而下，脚还没沾到擂台，手中鸳鸯扇就朝陆良人招呼了过去。
陆良人眸色一沉。
听闻前几日因江蛟缺席，闻人公子不战而胜。他当即把手中折扇撕了个粉碎，甩袖离去。现下这扇子分明一模一样，不知他到底有几把呢？
陆良人后仰闪开，扇子绕了个空圈又回到了闻人手中。
他见陆良人一脸严肃，反倒露出不屑的表情来，随手摇了摇扇子，道，“纸扇而已，不用怕成这样。”
陆良人不予搭理。他的手本撑在剑柄上，此时云汉竟似知晓主人心意，从地上翻起，被他一把握在手中。下秒剑鞘带起蓝光，向闻人直冲而去。
闻人也不闪避，竟用区区纸扇接住陆良人的一击！
能用纸就能抵挡云汉剑气的……是清河居的人？不过清河居向来以低调内敛自居，怎会出闻人羡仙这般放浪形骸之人？
陆良人的疑惑只在一霎。
情义剑决的内功便在于收放自如，吸与斥的变换可在眨眼之间。剑鞘与折扇间的力在不可见间骤然转变，然而闻人却未失重，他反倒借力将折扇往前一送，扇子边缘竟要触及陆良人咽喉！
云汉即刻离手，将折扇弹开，竟像是通灵一般舍身护主。
“这……！神兵利器啊！”看官们失声惊叹，不知此中缘由。
闻人接下纸扇，肤色苍白的脸上却是露出不明所以的笑容，道：“原来还能这么用。将气放出周身，一定范围内可做到隔空使剑？”
“你很聪明。”
“谬赞。”
闻人话音未落，人便消失在擂台上。
陆良人一惊，提剑格挡，只听兵器碰撞的声音，挡住了致命一击，却还是划破了衣袖。隐隐看见闻人白色的残影，位置根本无从捉摸，陆良人只能凭借听力捕捉折扇的攻击……
西域七刹的鬼步？！
这人的武功路数……？
思虑间，身上又多了几道伤口。
终于在接住一次鸳鸯扇的攻击后，陆良人用气紧紧抓住折扇，闻人抽手不得，索性现了身。
谁料却有一股力在将鸳鸯扇回拉！
闻人仅凭手的力道根本不可能和情义剑决的真气相拼……除非……
陆良人一贯风雨不惊的脸上随即闪出惊讶之色，脱口道：“你……你怎么可能会……”
闻人看到他的表情反倒觉得很有趣，回道：“我今天就是想知道，是你的情义剑决厉害，还是我的厉害。”
两股真气相冲，两人各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陆擎天已死，有可能教他剑决的只可能是……
“你见过谢语之？！”陆良人一改先前，语中带着凌厉，整个人周身散发着骇人的剑气。
闻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却道，“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陆良人紧了紧剑柄，云汉似受到了共鸣一般，蓝色的幽光如烛火般晃动，渐渐覆上他的周身。场内的空气似是被什么东西搅动，激起轻微的风声，楼顶的青花瓷风铃发出悦耳的脆响。看官们各个屏息凝视，似要被这即将迸发的暴风雨吞噬。
闻人这才面露诧异之色。
只听陆良人口中轻轻吐出四个字——“崖谷听风”。
眨眼间，陆良人已在空中留下几道剑痕，一丿，一，一丿，一丶，仔细一看竟是一个“风”字！每一笔、每一划都带着湛蓝的剑气和阵阵呼啸，势如破竹朝闻人冲去！
闻人起初想用折扇接住这劲风，岂料竟还未抵挡住一划纸扇便从中间裂开……他摸着腰间的物件，若用这个……即便剑气能挡住，衣服怕是要给掀飞了。
他没再犹豫，几步退到柱子之后，柱子堪堪替他挡住了这几股劲风，好在楼外楼根基扎实，震动几下后除了楼顶的青花瓷风铃，再无响动……
闻人公子安然无恙，可他的脚却是沾到了擂台之外。
观众席沉寂了几秒，骤然爆发出雷鸣般的轰响，为今年的新秀榜首庆贺！
楼百万心疼地看了眼厅堂伤痕累累的柱子，安抚好激动地人群后，中气十足道，“我宣布，陆慕山庄庄主陆良人登上今年新秀榜，并可在楼外楼及所有门店免费吃住一年！”
陆良人却是没心思庆祝，他匆忙上前抓住闻人羡仙的手腕，还未开口却被他一把甩开。
闻人握着手腕一脸不悦，道：“我不认识什么谢语之，情义剑决我也只会前三式，别的恕我不便告知。”
说完闻人想走，却被横在身前的云汉拦住。
这场面似曾相识。闻人觉得好笑，初见是他拦姓陆的，今日是姓陆的拦他。
“怎么，不说我还走不了了？”
陆良人不答，却执拗地不肯移开剑。
这时楼百万一脸笑眯眯地上前，道，“二位少侠都是英雄少年，树敌不如交友。陆庄主的情义剑决深得老庄主真传啊……闻人公子虽然输了，鬼步却是令人惊叹……”
这老狐狸刻意提到鬼步……原来是来解围的。
若是闻人想走，谁也拦不住。
闻人方才的话等于承认了自己是首望仙峰的人，怪不得他武功路数千奇百怪。陆良人对首望仙峰不甚了解，却知道不好招惹，便渐渐放下了云汉，道：“改日登门拜访。”
闻人羡仙不置可否，只道：“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便消失在了视线中。
首望仙峰吗……
“得地狱犬者，霸武林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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