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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百草谷


  江蛟打算明日一早就启程。

  陆兄和施杞也要同去,都被他拒绝了。

  岳烬余家住萧山山脚,不过两日脚程,可师兄与施杞比赛在即,难免会因此错过。施杞也就罢了,对陆兄,亦或是陆慕山庄而言,武林大会举足轻重,陆兄作为朋友愿意随行,可江蛟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陆良人身边有妙菱和刀光剑影帮忙,江蛟便将师父托付给了他。想来在拿到解药之前,霍疯子都要靠迷药度日了。

  江蛟顺带把饺子也交给了陆良人,暂且不论现在狗算谁的,从古至今还未听说神偷怪盗犯案还带狗的。哦,盗墓的倒是有。

  至于江蛟自己……

  临行前施杞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定要在赛前赶回来;

  妙菱塞给他一颗药丸,说是以防万一;

  陆良人话不多,只说了一句“量力而为”。

  婆婆从小就教育江蛟“珍惜生命”,不求他光耀门楣,只要他平平安安。他向来知分寸,决不会拿生命冒险,只是这次——

  若不堵上性命,才真是没法活着回来。

  两日后,萧山山脚。

  此时江蛟牵着马儿,正停在一块界碑旁。

  这界碑不同其他,居然立在桥中央,本来桥就狭窄,桥下又是潺潺水流,如今有个碑横在中间,便挡了个严严实实,别说是马了,就是人也得侧着身子才能通过。

  碑上刻着三个字——“百草谷”。

  呵,百草谷?

  岳烬余还挺会替自己遮掩。

  我看是千蛛万毒谷吧。

  一旁面馆的老板娘见他停在这界碑前,便知他是外地人,朝他喊道,“小兄弟别瞅了,那里面去不得。你还是来我这喝口茶,改道吧。”

  江蛟正愁没人打听,将马拴在柱子上,到这面馆中歇歇脚。

  “茶就算了,老板娘来碗面吧。”

  “好嘞。”老板娘把湿着的手在围裙上抹干净,“要什么浇头?”

  江蛟听陆兄说,江南汤面,鳝糊属一绝,这都坐在面馆里了,自是不能错过,“那就鳝糊吧。”

  这早过了清晨,连面馆里都只有江蛟一人。

  界碑之外行人穿梭,而界碑之内雾气萦绕,不见人影,着实诡异。

  “老板娘,那里雾怎么这么大啊?”

  老板娘未曾抬头便知道他在问什么,外地人来了这里都要问这么一句。

  “那可不是雾。岳先生种了不少毒物,照了阳光就会散发出这些,别看它白色的像雾一样,可是有毒的。”

  岳先生?

  岳烬余竟然被称为先生?

  “他在这占这么大块地种毒物,你们这百姓都没意见?”

  “岳先生想种什么种什么,我们有什么意见?”老板娘觉得江蛟的问题很奇怪。

  “不是……有界碑在那你们都过不了桥。”

  “不碍事,我们绕一圈也能到隔壁村。岳先生那么做是怕我们不小心吸入毒气,你看你,若不是有那界碑,你已经被毒死在里面了。”

  “…………”

  这大妈怎么像被洗脑了一样?

  “那岳先生有这么好?”江蛟也被带的改了称呼。

  老板娘笑道,“那是当然。二十年前闹饥荒,我和我夫君逃到这里,若不是岳先生施以援手,开仓放粮,我们早就饿死了。不止我们,这整个村的人都受过岳先生的恩惠。”

  她的神情像在谈论神仙。

  江湖人口中的“夺命手”到了老板娘口中竟成了“大善人”?

  “那……”

  江蛟还有些疑惑,“你知道岳烬余江湖上被称作……”

  “夺命手吗?”老板娘放下手中抹布,皱了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他……制毒千百种,因此丧命之人数不胜数。”

  江蛟犹豫地说完了这句。

  老板娘听了这话顿住了忙活的手,盯着江蛟道,“岳先生制毒,却也制药。可世人只道他是夺命手。”老板娘冷哼一声,“我看夺命的不是岳先生,是那些早就被利益熏黑的肮脏世人。”

  说完她将碗往江蛟面前一搁,“你的面,吃完早些离开吧。”

  “…………”

  江蛟闷头尝了一口。

  浓郁的酱汁配上剔骨的鳝鱼肉,隐约能吃出姜的味道。江蛟只觉闷热,因此失了胃口。

  这大夏天的,到底不是吃面的好时节。

  江蛟从面馆离去,一路打听,寻到了这村里的药房。

  平常的村落里,别说是药房,连看个郎中都得走上几里到镇上去请。而这村里的药房麻雀虽小,确是五脏齐全,草药种类甚至可比余杭大药房了。

  江蛟心中了然。

  方才老板娘提到岳烬余制药,可江湖上并未听说,加上他在此地风评极好,想必这些药都供给附近村落了。

  药房的伙计听见外面的动静,从帘子内出来。见是个眼生的年轻人,穿着打扮不像本地人,开口道:“不知客人是抓药还是看病啊?今日赵大夫有事,看病怕是要改日了。”

  没想到这还是个医馆。

  江蛟先是愣了一愣。

  待他抬起左手放在柜台上的时候,伙计着实吓了一跳——那手五指畸形,有向内萎缩的迹象,尤其是拇指,已短到紧贴指根了。

  “这……”

  江蛟露出痛苦的神情,说道:“我是外地来寻医问药的。去年我不知是沾了什么,这左手渐渐萎缩。我访遍名医,却没人说得出所以然。今日我恰巧路过此地,听面馆老板娘说,你这可能有法子……”

  伙计显得很窘迫,“对不住啊客人,不瞒您说,您这病我是闻所未闻,给您看不了。”

  “唉……”

  江蛟脸上失落难掩,他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嘴里喃喃道:“听闻岳先生医术高明,我还以为……”

  终于在快要踏出门槛的时候,身后伙计叫住了他。

  “是我学艺不精。要不等天黑我关了医馆,你随我去见师父吧,他见多识广,一定有法子。”

  医者父母心,这岳烬余的徒儿心地善良,连个陌生人都不忍其受苦,江蛟一时有些不忍骗他。可江蛟此行有自己的目的,若他坦言相告,霍疯子又要靠谁来救呢?

  能混进百草谷便是好的,江蛟作出感激涕零的样子。

  他放下包袱,在药馆里帮着伙计招呼客人。

  可这“怪手”维持不了多久,毕竟是临时起意,江蛟连个遮挡物都没有,只好借口避开伙计去街上买了块麻布将左手缠上。

  这下便可放心地将手恢复原状了,其实维持那毫无用处的“怪手”还耗费了不少力气。

  待他回到医馆的时候,早想好了借口,不料伙计见他缠好的左手竟没问缘由,只是说道,“这里没人会取笑江兄弟。”他一边给客人抓药一边道,“江兄弟有所不知,我师父年轻时意外失了双腿,一直靠轮椅行走,可这里没人因为这个轻看他。身体说到底也只是皮囊。”

  这缠布原本只为掩盖一个谎言,到头来却被人这样安慰,江蛟只觉心中温暖又内疚,只道:“我会记得的,多谢。”

  待夕阳西下,炊烟袅袅,街上行人稀稀落落的时候,伙计关了医馆。江蛟与他是同龄人,两人一路闲聊,向百草谷走去。

  原来这伙计是个孤儿,小时候便被岳烬余收养,起名苏子。

  据他说,百草谷里人不少,大多都是孤儿或无家可归之人,是师父宅心仁厚,教他们读书识字、识草制药,还收入门下。

  苏子讲了许多百草谷的事,只是对duyao只字未提。不知是故意遮掩,还是觉得没必要和“寻医问药”的江蛟提起。

  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已走到了界碑。

  “这里就是百草谷了。”

  苏子不知江蛟先前来过,指着界碑道,他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递给江蛟。

  “这是……?”

  “谷里种了不少折戟草,若是白天便能看见这里雾气萦绕,这一片空气有毒,不过服下这药丸就没事了。”说着苏子拍拍江蛟的肩膀,便从一侧绕过界碑,在前方引路。

  江蛟捏着药丸,在他身后问道,“你不用吃吗?”

  苏子回身道,“我长在这里,这毒气对我已经不起作用了,快进来吧。”

  江蛟想想自己应当没露出马脚,便吞下药丸,从界碑另一侧绕进了百草谷。

  该是那药丸起了作用,一路上江蛟未感不适,反倒是植物的清香沁人心脾。

  这百草谷不负其名,栽满了各类“草药”,除了中间狭长的小道,一片闲地都没放过。苏子边走边向江蛟介绍,这边是丁香,那边是大黄……不过天色已暗,江蛟也看不真切。

  况且他的心思哪在这些草上?

  要照料这么大片的植物,百草谷想必人也不少。

  这药不好偷啊。

  夜色渐深,这小道两旁没有点灯,像是步入了荒郊野岭,全靠熟悉路的人领着才不至于磕绊。苏子解释说,谷里少有外人来访,也就省了这点灯钱了。

  江蛟一路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不知走了多久,大片草药田里突兀的出现一片宅子。这宅子就是标准的江南宅院,粉墙黛瓦、假山池沼,檐宇上是精致的雕花,宅子主人的财力可见一斑。

  江蛟之所以看得清,是因为这宅子四周挂满了红灯笼,印得白墙也红了几分。这与苏子所说的“省点灯钱”可大相径庭,不过江蛟也没多问,心思过细之人反倒会让人心生忌惮。

  岳烬余贩毒,又养得起这整村人,自然财力雄厚。江蛟自嘲道,怕是穷尽一生的铜板都买不起他一颗药丸。

  苏子将他引入一间会客厅,叫人倒了些茶水,便出去请岳烬余了,将江蛟留在了屋内。

  小偷登门拜访主人,说不紧张是假的。

  他想起楼百万提到岳家连饭菜都有毒,这茶水他是动也不敢动,周围东西也不敢摸。

  万一摸出个毒泡怎么办?

  射出个暴雨梨花针怎么办?

  若是依照楼百万的描述,夺命手岳烬余确实让人胆寒,这见一面脑袋可得悬在腰上;可在面馆老板娘和苏子口中,岳烬余又如乐善好施的圣人……

  江蛟正襟危坐,一再告诫自己,起码此时还只是一名普通的“病人”,要普通一点,在医者面前可别露了马脚。他松开缠着手的麻布,将气聚在左手,化作萎缩的模样,这才把遮掩的麻布拿开。

  这时恰巧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这步伐像是苏子一人的。

  怎么?

  岳烬余不肯见我?

  江蛟起身开门,刚好撞见门外的苏子。

  苏子吓了一跳,没想到江兄弟如此急切,不过久病无医的痛苦也不是常人能懂的,他也没有见怪,而是侧身让身后人先进。

  方才明明没有轮椅的声响,江蛟没料到岳烬余真的来了。

  岳烬余确是坐在木质轮椅上,他脸上皱纹不多,看起来不足五十的样子,身材瘦弱,许是常年缺少运动的缘故,一身褚色绣金长衫,衣衫下摆自然下垂,可以看出是空的。

  江蛟忽觉盯着空荡荡的衣摆看很是失礼,连忙侧身让他先行。

  岳烬余也未怪罪,只见他右手稍稍拨动轮椅上的控制钮,无需外力这轮椅便可自发地前进,这轮椅动起来悄无声息,其中工艺不得而知。

  江蛟这才发现,这屋子拆除了门槛,定是为他移动方便。

  岳烬余进了屋内,慢慢转过身示意他们坐下,然后开口道,“苏子说你得了种怪病。”

  他看向江蛟的左手,眼中染上些许诧异。

  “可否让我看下?”说着他移动到江蛟面前,仔细端详起他的左手。

  江蛟有些慌了神,不是岳烬余有何不妥,反倒是他太平和了,难以想象百种奇毒出自他这一双素手。他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没人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岳烬余见他双手轻颤,便朝他抬了抬眼。

  此时再抑制颤抖的手反倒会引人怀疑,江蛟知道他得说点什么。

  “我……我可是中了毒?”

  岳烬余这才又将视线投回他的左手。

  他眉毛微挑,露出感兴趣的神情,道,“不像,中毒一般会呈青紫色,可你的手除了骨骼萎缩外,并没其他异常。”他顿了顿说,“我只见过肌肉萎缩,骨骼萎缩倒是第一次见。”

  将骨骼变形的这招是霍疯子自创的,才是江湖上真正的闻所未闻,即使是岳烬余也看不出什么猫腻。

  “疼吗?”

  “不疼。”江蛟木木地回答。

  “嗯。”岳烬余松开了他的手,脸上没有异样,“我现在没有定论,需要查看一些医书,明日给你答复。”

  “岳先生求您救救我,我习武不久就染上这怪病……”

  岳烬余摸过他的手自然知道他会武,隐瞒毫无意义,江蛟索性自我袒露。谎话掺着真话说,才更难被揭穿。

  岳烬余点点头,“我自当尽力。今日你便歇在宅子里吧,有什么需要就和苏子说。”说完岳烬余便坐着轮椅离开了,声音比常人的脚步声还轻。

  江蛟大大舒了口气。

  不知岳烬余是否起了疑心?

  在年长的人面前啊,总觉得自己透明得像张纸,一点就破。

  连自诩影帝的蛟爷也被惊得一身冷汗。

  …………

  当天深夜,人们早已歇息,宅子内只剩虫鸣。

  江蛟这才睁开双眼,从床榻上爬起,轻手轻脚朝门外摸去。

  此时伸手不见五指,不过

  ……黑夜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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