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地狱犬
昨晚江蛟实在太闹腾，最后以霍疯子一句“快休息明早授你武艺”收场。
于是第二天，霍疯子一睁眼就看见顶着俩黑眼圈的乖徒儿在等着自己起床。
见霍疯子睁开眼，江蛟喜上眉梢，立马道，“师父，你以后要是需要我叫你起床——”
“不需要。”霍疯子果断截下江蛟话头。接着起身，绕着自己的新徒儿看了一圈，道，“扎个马步给我看看。”
江蛟乖乖扎了个马步，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
霍疯子被这“求知若渴”的眼睛看得瘆得慌，微微撇开头，道，“很好，你就这样听着。既然我霍川收你为徒，自然会倾囊相授，只是你我师徒二人说不定会在这困一辈子，习武也不为别的，就图个乐呵。”
江蛟连连点头，“师父说的是！”
“你知道我使的是什么功夫吗？”霍疯子这才看向自己的徒儿。
“知道知道……”，江蛟心想还好导游有提到，心里添油加醋了一番，顺带拍个马屁道：“是威震一方另敌人闻风丧胆的霍家腿法！”
霍疯子：“…………”
“霍家腿是武术宗师霍元甲的独门腿法，和你师父我没啥关系。”霍疯子闷闷解释道。
江蛟：“…………”
马屁拍在驴腿上。：）
“我自小向西洋人学习格斗，擅长拳法，我的成名招式叫冰拳。你看着。”说着霍疯子大步走到浅滩边，对着水边的石壁就是一拳！
石壁看起来……纹丝未动……
江蛟：“…………”
“师父……我不介意你重来……”
“你这小子！你给我过来！”这小子竟以为自己失误了，霍疯子气急。
江蛟替霍疯子觉得尴尬，收起马步，陪着个笑脸踱了过去。
“现在看清楚了？”霍疯子皱着眉道。
江蛟：“…………”
江蛟这下看清了，刚才拳头砸下的地方，竟然结出井口大小的薄冰。江蛟目瞪口呆，缓慢扭头看了霍疯子一眼，“师父你别告诉我你其实是魔法师……”
“你这小子说什么胡话！这招正因为可以结气成冰，才被叫作冰拳。被它打中的部位会受冻伤，甚至造成短暂的麻木。”
“可这么大片麻木……简直比点穴还厉害啊。”江蛟比划了下井口的大小。
“这石壁靠近河水，本就有水汽积聚在表面，若是打在人身上，也就比拳头稍大一些，只有瞄准要害方能制敌。”
“可还是好厉害……”
江蛟说的没错，这招确实厉害。众所周知，气有五行，金木水火土一一相克方能趋于稳定，而这招冰拳竟能单取一行，并化水为冰，实为上乘武学。
江蛟凑近用手碰了碰冻结的石壁，是实打实的冰啊……江蛟的崇拜之情已如滔滔江水。
“这招是师父这三十年间自创的？”
“不，这是我师父，也就是你师公病逝前，留给我一本西洋功法中的一章。可惜师父染病突然，这本书只有这一章被翻译成文，其他部分均不可解。不过仅此一章，已让我获益匪浅。”
“那师父自创的是……”
霍疯子见江蛟这么猴急，故意卖个关子，道“你先练好这招，那个以后再说。我现在告诉你心法，你给我听好了……”
自此，江蛟便开始了习武的漫漫长路。
霍疯子不失为一个好师父，许是想着这辈子都出不去了，一身武学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对江蛟的问题皆是知无不言、倾囊相授。
而江蛟，虽说天资一般，但胜在痴迷武学，加上在这浅滩实在无事可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确实不失为一个勤学苦练的好徒儿。
有时练武间隙，江蛟会席地而坐，仰头望着那一“井”之天。人望着天上的鸢，鸢望着“井”底的人，一人一鸟享着“真是块好肉”的默契。
夜里若是失眠，江蛟便会看着星辰大海，想想婆婆，想想陆兄，偶尔也想想那刁蛮的大小姐或是根本没见过面的娘亲。也许伴着饺子的打呼，也许伴着水边的蛙啼。
就这样，朝看东流水，暮看日西坠。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蛟爷的肩膀也日渐宽广起来。
终于……
正如逝去的每一天，霍疯子和江蛟这对师徒正在浅滩上过招。经过一年的历练，江蛟早不是先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叫花子，而成了一名顶天立地的……叫花子。身上那件衣服破得可能还不如叫花子。可每当他看见师父□□或者挂着几片叶子，江蛟觉得自己的英俊度还是略胜一筹的。
“你这出手还不够快！若不是我有心让你一秒，方才眨眼我便可取你性命。你根本连我都够不着。”霍疯子挥掉胸前江蛟的手。
江蛟本洋洋得意，被师父一口冷水浇灭，撇了撇嘴道，“那我当然不能和师父您比啦……您武功盖世，虐我还不跟捏死只蚂蚁那么简单。”说完江蛟就小跑到霍疯子身后，给他老人家捏肩。
“嗯……没白教你功夫。”肩痛瞬间缓解了许多，霍疯子一阵欣慰。
有徒儿相伴，霍疯子的这一年过得可比先前三十年有意思多了。正当霍疯子满意地点点头的时候……隐约感到不对劲。
“汪汪汪汪汪——！！！”饺子也突然冲到师徒身边，一阵狂吠。
接着，四周的岩壁开始剧烈抖动起来，碎石“西西索索”地从脑袋顶上滚落下来，即使是江蛟也注意到了。
“师父……这该不会是……”
霍疯子抬头看了看岩壁，道：“是地动。”江南地带竟会有地动……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地动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反倒越演越烈，岩壁震颤着，互相碰撞发出“轰隆隆”的声响，远处也传来巨响，许是巨物倒塌的声音。而面前这地下河的水速也陡然湍急了起来，势如破竹的河水不停地冲击着浅滩，有不少鱼被拍上岸边，复又被水卷回。
这轰响与水声让师徒二人不知所措。可他们顾不得发呆，大地剧烈地震颤让他们根本连站稳都难。
“快缩到岩壁边！”霍疯子拉着徒儿，江蛟一把抱起饺子，两人一狗迅速缩到石壁边。
“汪！”饺子见这地动山摇的，忍不住出声。
“没事没事，饺子别怕，一会就好了。”这句“没事”不仅是说给饺子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江蛟紧了紧怀。仔细算算，饺子已经一年零两个月大了，可个头居然还和一年前没什么区别，只道是不可以常识论神犬。
岩壁边应该是相对安全的地方。但是……
只是相对。
随着地动的加剧，头顶的落石疑似更多了。而且浅滩好像被什么阴影给笼罩了。师徒二人不由抬头一瞧，“……………………………………………………”
脑袋顶上一块山石似是要从主壁上震脱，现一半已经断裂，倾斜着摇摇欲坠。虽然从浅滩看，这石块不大。但从这遮天蔽日的阴影看……这石块根本不可能小！！！
现在即便是地动停了，这石块不出多时也会掉下来……呆在这浅滩，被压扁只是早晚问题。更何况这地动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
现下只有一条路。
师徒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到浅滩边，任凭河水席卷着脚踝。他们心里清楚，呆在这不亚于等死，反倒是跳河也许还有一丝生机。
“我的好徒儿，现下水势极猛，熬得过石壁的撞击，说不定就能生还。”霍疯子扭头看向江蛟，笑道，“今日若大难不死，你我师徒定能在江湖上掀起风浪。即便是死了，咱们黄泉路上也不孤单！”霍疯子说完不等江蛟答话，便纵身一跃，眨眼间就被水流冲得不见踪影。
时间紧迫，江蛟也不回话了，反正黄泉路上还有的聊。只拍了拍饺子的脑袋，说：“我知道你听得懂。待会若是我被冲得失了意识，松了手，你就咬紧我的袖口，手臂也行。你若是能活下来，记得去寻陆良人，他才是你的主人。”说完江蛟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抱紧饺子跃入激流……
不知河流上游发生了什么，这河水竟如巨浪一般，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冲击着岩壁。这地下河一片漆黑，又弯道众多，恍恍惚惚间已过了五六个拐弯口。饺子即使被护在怀里，也不免被磕碰，更何况江蛟。江蛟时不时发出一声闷哼，饺子鼻尖隐约能够闻到血腥气，这气味下一秒便又被水流冲散。不过有力的手臂还在告诉它，江蛟还有意识。
不过这情况没持续多久……
怎么说江蛟也只是个武功初学者，先不论招式学得如何，这才练了一年的体格也只略微高于常人，根本禁不住这岩壁两秒一次的“酷刑”。
饺子感到环住自己的手力道渐松，复又猛地收紧，知道江蛟坚持不了多久……
这样下去，他会死。
那又怎样呢？人这种脆弱的生物，总是很容易死的。即便自己身怀神识，也一样会死。死去化为尘土，再滋养新的生命。
江蛟死在水里，怕是会先变成鱼的粪便吧？想到这，饺子觉得挺好笑的，却笑不出来。
冲击还在继续……疼痛、眩晕终于江蛟再也撑不住环抱的手，力道一旦松懈，便是溃败如山崩，水流如无孔不入的蝼蚁，瞬间侵蚀仅存的生存空间。
饺子感到周身蓦地一松，自己下一秒大概就不知会被冲到何处。耳边猛然想起江蛟之前的话，“待会若是我松了手，你就咬紧我的袖口，手臂也行”。
你以为我离了你会死？
……是你离了我才会死吧，叫花子。
“我饺爷可不是什么人都咬的……”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饺子对着近在咫尺的手臂张嘴就是一口，力道之大怕是要掉块肉。江蛟直接疼晕了过去。
血气瞬间侵入口腔、喉舌，顺着咽喉融入血肉。饺子觉得体内的某些东西已经觉醒，心脏剧烈震颤着产生共鸣，它小小的身体在顷刻间承受着难以描述的力。它的牙急速生长，突破牙颌，它的全身骨骼不可控地扩张，使得四肢向外延伸，有什么东西似要从脖颈之处破土而出。此时周围若是有光线，便可看见水中这通体赤红，三头四爪，呲牙咧嘴的怪物。
饺子不敢耽搁，一口叼住江蛟，把他含在嘴里。
一声嗤笑突兀地响起，随即听见一个懒散的声音说，“我说小白……这么久没见，你选人的眼光还是这么差劲。”
饺子一个眼刀扫向旁边的狗头，并未张嘴说话，声音却已传达，“把你的狗嘴闭上。”
“哈哈哈小白的性格还是这么可爱！”
接着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接道，“上次出来见的是电闪雷鸣，这次睁眼是地底激流勇进，小白你还真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总能给我们兄弟二人带来惊喜。”
“还不是为了让你们能见见世面。一把年纪一点常识都没有，活得像俩老古董。”
“哈哈哈哈哈哈——”，边上的懒散狗头又自顾自笑了起来。
饺子呲了呲尖牙，有没有口水流出就看不清了，“再笑我咬你了。”
“哎哎哎，难得见一次，你们好好说话，不要打架。”
……
如此看来，蛟爷是变不成粪便了。不知霍疯子现下如何？
俗话说得好，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过心系之人，终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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