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爱悲伤时 2

　　昔日绿油油的山坡在秋季开始有泛黄的痕迹。他双手插在裤兜，双眼无神地凝目远方那篇飘渺之地。秋风轻拂他平凡的脸，似在清扫他面上的忧愁。秋阳透过还是一颗茂密的树将斑驳的照在他身上，仿佛是在温暖他落泪的心。

　　早上，他收到信息，她说“午后山坡见，有话要说，不见不散！”回想着短信，原本忧愁的脸上又覆上一层凝重。

　　她看着他立于山坡的身影，心里一片复杂。那一颗名字叫“爱”的种子是在何时落入心中，没有甘霖灌溉却依然悄然生长，只是结出的果差点就因两人的隐忍阴差阳错的将它遗失。她悄悄走到他身后，他浑然不觉。她笑着，戏谑地拍一下他右肩，他则条件反射般从左边回头看见身后空无一物，回头却又见一张巧笑嫣然的脸。如往常一样，他轻柔地替她顺了顺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她静静的，明媚的眸子里映出一双泛红的双眼。

　　雨后的山坡还留有秋雨过后的气息。他们并坐在山坡上，沉默地注视着前方，都在各自心里思索着该如何开口……

　　“什么？你要离开？要去部队？”她在他开口后拔地而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的话还没有说，两人的感情还没来得及诉说，他却告诉她他要离开。我们又要继续隐藏，亦或者我们注定要擦肩而过？她心说。

　　“你还会做那只守候的青蛙吗？”许久，她决定为自己寻找一个回答。声音哽咽，双眼不上一层水雾。他愕然抬头，她看见了？‘相信事在人为，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相信付出会有相同的回报’突然想起昨晚有人在他博客留下的话。他起身，拭去她让他心疼的泪，将她揽入怀中。没有任何语言，却胜过一切承诺。

　　隐藏在心中的爱，终于如藏在冬季被冰覆盖在河里的鱼等来阳光将冰融化，浮出水面。

　　可是，短暂的幸福过后，便是如约而至的离别。

　　十二月的冬季，离开的她又回来，只为送他踏上从军之路。那天，寒冷的被风如冰刀般刮着她脸刺骨的冰冷。他身着墨绿军装，身后是厚重的包裹，平凡的脸庞多了一些英气。拥挤的人群里，她一袭蓝色外套，面上对着他笑，心却悄悄哭泣、昨晚她就对自己说，不可以在他面前落泪，不可以让他担心，她会用最灿烂的笑颜告诉他他离开后她会过得很好。

　　她的笑让他难受，宁可她对他哭泣埋怨，可她却笑着尊重。“记得好好的。”他拥着她，在她耳边低语。

　　她点头：“你也要好好的，我等你回来。”忽然，她像想起什么，推开他从衣兜里取出两个精致的十字绣。“这是我们的星座。我的你带走，让它替我陪着你。你的我留下，让它代你守候我。等你回来时它们会是我们最好的见证。”她说，声音哽咽。

　　他重重点头，紧紧握住手里的星座，仿佛手心里紧握的是面前的人儿。

　　列车缓缓启动。她笑着拼命向他挥手，有泪慢慢滑落。墨绿的列车带着她在乎的人越来越远。从此两人便在不同城市，不同地方过着不同的生活。可是她知道带走他的列车总会有天再将他带回来，带回她面前，留守在她身边。

　　谁说的，相爱的人即使相隔遥远的距离，只要心中有着彼此，两人便一直在彼此身边。不相爱的人，即使朝夕相处，也是貌似神离的的疏离。

　　我会等你，不管多久。我们一起证明，不管世界怎样变迁不管时间怎样流逝，不变的依旧是我们的心。紧紧握住自己亲手绣出的十字绣，看着消失的列车，空荡荡的车站却回荡着她的心说。

　　三年时间稍纵即逝，她在上海，他在北京。分开的两个人除了电话或是网络便没有除此之外的交集，可是心中对对方的思念没有平淡反而日益疯长，两人依旧那样的默契。

　　4

　　部队里，训练、站岗、执行任务，每天重复着相同的生活，有些落单，有些枯燥，又有些无奈。休息时，房间里总会弥漫出缕缕香烟味道，那是他们自娱自乐的消遣。吞云吐雾的烟圈里隐藏着他们对亲人的想念，对爱人的思念，还有自己的孤单。只因从军路是自己选择的，无论怎样艰辛怎样寂寞，或者偶尔伴着有些人的不理解他们也要继续。

　　三年磨练让他早已不再是曾经青涩的男孩，而是一个顶天立地，肩负使命和责任的男人。偶尔会接过战友递来的香烟，看着浑浊的烟圈至口中而出慢慢散开，那一份孤单因有一人默默的支持安静的等候而消失无影。然而，许多休息时间，战友抽着烟释放心里的压力，他则静静躺在铺上，手握手机在眼前晃动，眼珠便会随着手机上挂着的星座移动。不知道一个小小十字绣有多少针，却知道哪里隐藏了多少的爱。

　　有战友总会用羡慕的声音说，“有这样一个无怨无悔等待的女友，再苦再累也甘愿。

　　而他，幸福的笑着，心说，有一红颜，夫复何求。

　　大学殿堂，亭亭玉立的她一直不乏优秀男生追求告白，每一次她都对他们抱歉的说“对不起”。有姐妹困惑的问她怎么能做到心如止水。她摇头失笑的回答，她也是凡人也有七情六欲，只是她心里有了一只青蛙。

　　她的回答让她们更加迷惑。

　　一位姐妹把玩她的电话，无意间看见里面相册里竟全是一个穿着军装的男生。她好奇的问她：“他是谁？”

　　她夺过手机，看着手机里的他，露出幸福笑颜：“他是我的青蛙！”他离开后，她做了他博客的主人，每天写下自己的生活和他的消息，她要一直这样，将博客一只记录两人一路的发生，那会是他们共有的珍贵回忆。

　　那天享有某种感应上课到一半的她，猫着腰偷偷溜出教室拨了他的电话，就在她开口时电话那头却传来一位陌生的男生声音。

　　他说，“他现在出去了，一会回来，忘了带电话。”

　　她不相信，电话上有她的星座他一定会寸步不离的带在身边。心闪过不好的感觉，她急切地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总给她模棂两可的回答，最后竟语无伦次。心开始慌乱，不断追问。

　　听见她快要哭泣的声音，他终于不忍隐瞒，告诉她：“他犯了阑尾，刚被送进医院，现在在手术室。”她不知怎样挂掉的电话，不知一个人呆在原地多久，直到有人轻拍她肩膀。

　　她瞒着他悄悄来到北京，走下列车。二月的北京依旧纷纷扬扬飘着雪花，风刺痛她双眼，她笑着随人流走出车站。因为脚下每一步路的前行，都意味着分割已久的两个人在慢慢向彼此靠近。

　　医院门口，一位身穿绿色军装的男生一眼便认出从雪花里走来的她，上前热情的接过她手中的简单的行李。两人一同走进一间病房。他躺在床上安静地熟睡，皱着的眉眼似乎在倾诉着他的疲惫。看着他憔悴的脸庞，眼睛氤氲一层雾气，慢慢走向他，伸手想轻抚一下想念已久的脸庞，不料手落下时却化作一颗爆栗。那是她对他“忘了”承诺的惩罚。

　　旁边他的战友一脸骇然，不是说她很温柔，善解人意吗？怎么现在这样暴力？

　　睡梦中的他倏然惊醒，正想质问是谁不知死活打扰他美梦时，突然一张怒视的双眼出现在眼睛里。刚刚在梦里他就看就她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现在醒了，梦里看见的人儿竟就在自己眼前，离开了梦又陷入幻觉了？直到她又给他一颗爆栗他才真的清醒。

　　5

　　充斥着浓浓药水味的医院里，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他则静静地看着她在眼前忙碌的身影。午后，她陪着他在医院花园散步，他对她说着一些部队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他有多想她，即使在听见她声音时也想她。他对她说抱歉，谢谢她这些年她对他的理解。她对他说着大学里的趣事。告诉他她也想他却不用他的抱歉与感谢，他是她的选择，只希望他好好的。

　　医院长椅上留下他们相依偎的身影，病房里留下了他们幸福的谈话。他们知道长久的分离只换来现在两人短暂相聚，两人都在好好的珍惜着。每天会有战友来医院，羡慕他们的情深意长，嫉妒他们的心有灵犀，于是每次来的战友匆匆来又匆匆离开，只为为分别很久的他们留多一点相聚的时间。

　　有时，她也会突然用责备的口吻说：“不是说好会好好的，不让我担心吗？现在却又躺在这里。”

　　他笑着捏捏她俏鼻，认真地说：“如果生病可以换来你的出现，还来我们的团聚，我无所谓啊！”说着他把她抱在怀里，真希望这一刻便是永恒，那么两人就不用在品尝相思之苦。

　　离别再次出现在他们之间，一样人潮拥挤的车站有他们不舍的相拥，只是那次是她送他离开，这次换他送她离去。

　　“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完成你的使命和责任，不用你时时刻刻想我，只要你每天想我一次就好。不管多久我都会在属于我们的地方等你，等你回来站在我面前，等着你对我说‘做我美丽的新娘’”她噙着眼泪说。只要他说‘做我美丽的新娘’，所有的等待所有的付出便已值得。

　　他坚定地点头，笃定的说，“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新娘。”他爱她却不无给她花前月下的誓言，反而给了她漫长的等待、孤单、寂寞，甚至还有无可预知的死亡。

　　时间在她等待中又迈了一步，这一步却又是四年。

　　她在上海有了稳定的工作，他在部队当了连长。只是在别人羡慕的眼神里她毅然辞掉令人羡慕的工作，只身去北京，只为了能离得爱人近一些，多一些相聚的时间。但是，她没有告诉他便去了陌生的城市，还好她顺利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当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当他知道她为了他放弃了一切时，堂堂七尺男儿潸然落泪，紧抱着她，欠她的如何偿还。

　　同在北京的他们虽然离得近了，但却依旧很难见上一面。等待依旧还在等待。夜深人静时，她看着窗外的灯火阑珊，暗自惆怅。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挽着心爱的人踏上红地毯，走向幸福人生，她却始终默默地等待。有时见面她很想埋怨他为什么要选择从军这条路，然而看见他满脸疲惫责备的话语一句也说不出口。她知道，彼时她阻止了他他会为她留下，可是她知道那一身墨绿的军装是他儿时就有的梦，她怎能剥夺他梦？于是一次次痛心挣扎，一次次静静落泪，有一次次说服着自己。心也对她说“爱他就等他，不能等那就离开……”

　　终于，一句“做我美丽的新娘好吗？”结束了她漫长十年的等待，没有浪漫的求婚仪式，没有华丽的钻戒，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语已让她哽咽无法言语，泪也像断线的珠子般不断落下，她只好不断地点头。

　　别人的婚礼是在圣洁的教堂，或是在昂贵的酒店，他们的婚礼选在了军营。那天，部队布置得喜气洋洋，就连太阳都像收到了他们的喜帖，一早便冲破云层将金色洒向严肃的军营，想给那里铺上一层金色的顽皮。部队里的领导，军人都穿着神圣的军装参加他们的婚礼，那么威严那么庄重。仪仗队缓缓奏响婚礼进行曲，全场安静。她穿着长长白纱挽着身着军装的他缓缓迈上渴望已久的红地毯，长长的红地毯每迈前一步她便看见自己离幸福又近了一步。

　　一阵阵掌声如雷鸣般在耳边回响，一声声呼喊在耳畔不断飘荡，还有那一声声声声入耳的“嫂子”让她感动不已。看着身边的他，最好的幸福就是有个军人丈夫，还有一群朴实的兄弟姐妹。

　　有人起哄让他说他们的恋爱经过，接着又有人问他她那多久的等待和理解他最想对她说什么时，他深深凝视着自己的新娘，牵起她的手，认真地说“执子之手，与尔白首”全场雷鸣般的掌声还有呐喊声此起彼伏，而她却幸福的流泪不止……

　　“飞儿在想什么？”于越走到她身后，轻轻拥着她，她从遥远的记忆回来，转身看着丈夫，替他失去额间的汗珠。

　　顾飞儿嫣然一笑，戏谑地开口：“我在想两个笨蛋。一个因为该死的自卑和顾虑，一个为了该死的骄傲和矜持便把感情深藏在心里。好不容易说出，面对着的又是漫长的分离。庆幸老天对他们眷顾，两个笨蛋没有擦肩而过，一直坚守着自己心中的在乎。”

　　于越笑着，轻拂一下顾飞儿长发：“因为老天知道两个笨蛋是注定的，所以它才会对他们眷顾。”

　　“谁是笨蛋？”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仰着头，用稚嫩的声音问，“为什么要做笨蛋？”

　　于越抱起已经三岁的豆豆，对他说，“笨蛋有时会拥有最美的幸福。”豆豆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父亲，似懂非懂地点头。

　　顾飞儿看着丈夫和儿子，等待虽然是漫长的，但她却拥有了最后最美的幸福。他一直留守在部队，守着自己的梦。她留在北京，守着丈夫和儿子，守着希翼的幸福。

　　可是，幸福是什么？恋爱中的人说，幸福便是爱人守在身边。天真的孩童说，幸福时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物。老人又说，幸福便是看着儿孙满堂。

　　而顾飞儿的幸福却不是这样的，她的幸福是——别人选了一匹白马，她却选择了一只青蛙，一直会和她执子之手，与她白首的青蛙。

　　有些爱，不只是感动

　　她一直期待着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情，所以，当从小就和她一起长大的他木讷地告诉她自己想和她在一起时，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不是对他没有好感，其实她知道自己是很依赖他的，从小时候他帮她捉掉别人恶作剧放在她身上的毛毛虫开始，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也许和她的一生都会有什么牵连。

　　可是那并不是理想中的爱情啊！那种浪漫而轰烈的爱，他无法给予她。他所能给予她的，就是默默无闻的关怀。

　　何况，她已有了心仪的男友。虽然从未见过面，她还是认为，这个每天在她QQ好友上闪烁着彩色头像的男子，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理想爱人。他能言善谈，幽默风趣，靠着娴熟的语言技巧，一点一滴打开了她爱的心扉。

　　但这个男子，竟有很长时间不曾在她QQ好友上出现过了。她每天守着他灰色的头像，心情也变得灰灰暗暗的。她不甘心就那样没有了他的消息。于是，她一天到晚24小时挂在网上，希望他能突然出现在QQ上，恶作剧地给她发来一张吐着长舌头的鬼魅图，然后哈哈笑着说：“陪我玩不？我在捉迷藏呢！”

　　她坚持每天给他留言，告诉他自己今天又怎样了。她的喜怒哀乐在留言里都找得到，那是她这段时间的心情日记。

　　突然有一天，她奇怪地发现已经失踪那么多天的他，彩色的头像在电脑屏幕上闪啊闪。她觉得心跳得厉害，点击他的头像，他竟然在线，淡淡一句对着她说：“我出差了，那地方不能上网。不好意思啊！”

　　只这淡淡一句，她的内心刹那间涨起潮水，潮水温润了她的双眼。

　　纵然内心里潮涨潮落，她也只是淡淡地说：“哦，是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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