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再世为人
小冬沉默了。
仙界战争对她而言，只是个再普通遥远不过的词，可是，当水妖说出长右山谷四字时，她的心头莫名地一震。
长右山……
她伸手抓住了水妖的前襟，神色变得冰冷起来：
“长右山？怎么回事？”
水妖见小冬失态，满眼都是恶毒的得意：
“哈哈，听说你再世为人，记忆也消除了，我还怕你连长右山谷之事都不再记得，那可是仙界出卖你们的血淋淋的证据啊！”
小冬伸手卡住了她的喉咙，眼中已经闪现出令人恐惧的凌厉：
“什么出卖？你说话小心点儿！”
水妖不仅没有恐惧，还放肆地大笑起来：
“怎么？不信？北府将军怎么会这么幼稚天真？你们之于仙界，就是棋子，是任他们生杀予夺的工具！你还以为他们称你一声北府将军，就真的当你是仙界人吗？你错了！大错特错！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北府将军冬饮冰，居然也有这样……”
接下来的话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冬饮冰卡住她咽喉的手指开始用力，丝丝缕缕蓝色的光芒钻入了她的喉咙，不久，她的皮肤上就开始结起寒霜，脸色也逐渐变得青白。
守在水妖身侧的岷山弟子看着小冬冷冽的眼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水妖的话，也叫他们有些迷惑：
北府将军？冬饮冰？仙界战争？那些都是什么？
小冬终究还是在水妖窒息前罢了手，而水妖呛咳了两声后，笑得更加嚣张：
“杀了我啊，北府将军，就像杀了我丈夫一样！怎么？不敢么？还是心存仁慈？”
小冬从怀里掏出手帕，轻擦着手指，道：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假话的么？”
注意到小冬发颤的手指后，水妖更得意了：
“假话？好，你权当我是假话好了，我只告诫你一句，仙界可没你看到的那般光鲜，里面有人，真心实意地希望你们死。小心为上啊，北府将军。”
听到她这句话，小冬看向了她。
水妖却发现，从她的眼中再看不到半分慌乱愤怒，只是满满的平静和讥讽。
她恭敬地冲五花大绑的水妖一弯腰：
“好的，谢谢你的供词。”
趁水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冬就扭过了身去。
进来前，她已经询问过岷山弟子了。
这水妖是那以人试药的妖洞被攻破时，就被抓入岷山的，在之前她一直缄口不言，但在今日，她突然说有事要交代，没想到她带上殿后就反口咬死自己没什么要交代的，负责审讯的弟子无奈，只能命按原路押回，就这样，平逢一行人在路上便碰见了她。
当时小冬就怀疑，为什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为什么她在大庭广众下情绪失控暴露了自己有可能是卧底的身份，为什么一个卧底会这么蠢。
仔细想想，她大概正在那里等着自己呢，等着扑上来叫自己一声冬饮冰，等着自己产生怀疑，等着自己前来主动问讯。
好啊，既然对方把路都给她铺好，她不走，是不是就太对不起对方的设计了？
在和水妖的谈话中，小冬明确了一个事实。
她说的什么并不重要，水妖想看到的，想听到的，想得到的，是自己的反应。
换句话说，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见小冬神色淡然地转身即走，水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莫不是……被她发现了什么？
她拉扯着锁链挣扎着站起身来，刚站到一半，身子就是一顿。
她是水妖，身体最适宜培植拾音花，她不止在赤羽殿中布置了拾音花，自从她进入岷山后，就趁机在各处播撒种子，拾音花的根络都深埋在她的四肢百骸里，她也因此探听到了冬饮冰是何时抵达岷山的，何时会前往赤羽殿，才能在路上和她“不期而遇”。
现在，她体内的拾音花根，居然全部断裂！
走到守在门口的岷山弟子身边，小冬平静道：
“问问她背后的主子是谁，她会说的。”
水妖知道计谋已毁，盯着小冬的背影，满目恨意：
“你死心吧，我是不会……”
小冬果断打断了她的话：
“你不会出卖你的主子么？即使你已经被他抛弃了？”
水妖立时间张口结舌。
小冬把自己的手绢叠好，慢条斯理道：
“你以为我会留你一条命，善待你，好放长线钓大鱼？算了吧，你的法力太差，像我都可以轻易控制住你，你不会是什么中枢之人，顶多是一枚派来送死的卒子。现在，拾音花已毁，你最后一丁点利用价值也就没有了。”
无视了水妖那炙热的仇视目光，小冬转过身来，冲她轻笑道：
“所以，在你主子那边，你已经没有活路了。你只用交代，是谁命令你这样做就够了。你的上头，应该还会有人吧。这是你仅剩的作用了。”
水妖刚张口想说话，小冬就将一枚丹药准确地弹入她的口中，随即把一瓶丹药交给了岷山弟子：
“一炷香后，她的四肢会交替结冰，痛苦不堪，若她招认，取一颗丹药给她服下即可；若她还是不肯招，就一个时辰给她服用一颗，痛苦会递加，最后，冷到极致，四肢会碎裂，可依旧能活。服用此药，她根本无法化出原形逃脱，放心给她吃便是。对了，别叫她自尽。”
既然是探子，就要有探子的觉悟。被发现了，请自认倒霉。
安排好一切，小冬转身欲走时，那水妖发出了无比凄厉的怒吼：
“冬饮冰！你给我站住！”
小冬站住了脚，背对着牢中的水妖，水妖抓住锁链，声嘶力竭面目狰狞地吼道：
“怀疑的种子播下了，它总会发芽的。你就是一颗棋子！三百年前，三百年后，你都是一颗棋子！永不会变！”
小冬哂笑一声，连头也不回，道：
“棋子不棋子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现在是一枚弃子了。”
说完后，她便大步朝外走去。
倚在墙角，一直听着一切的百里，默默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没错，这样决绝的手段和她身上的气场，越来越像真正的冬饮冰了。
不过，那水妖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是浮屠？还是调玉？抑或是……如她所说的，是平逢中的某人？
当年长右山谷，平逢又究竟隐瞒了他们什么？她是如何得知冬瓜的过去，以及她已经再世为人的事情？
待到小冬走远，他也进入了地牢，对正准备开始审问的岷山弟子道：
“先等会儿，我有事儿想问问她。”
走出地牢时，小冬的呼吸有些不稳，直到站在阳光下，脱离了那样阴暗潮湿的环境，她才吐出了胸腔中淤积的一口浊气。
从听到“长右山谷”一词时，小冬就隐约猜到了水妖的意图，索性随她的意图演了下去，可这个名词，的确让她有点儿恍惚。
长右山谷……似乎是个很重要的地方。
而且，水妖的一句话，也让她很在意。
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吗？
小冬抬手按按自己的心口位置，轻笑了一声。
这颗种子，早就埋下了。
从小时候那场丹润阁火灾中，她就知道，平逢也不是什么绝对的世外净土。
她揉了揉太阳穴：还是赶快回去，让师父通查岷山上下，清除其他地方的拾音花吧。
大概是因为地下太过憋闷，小冬的心口总闷闷的不痛快，几个名词在她脑海中交替闪烁着，令她怎么都安不下心来。
长右山谷……
冬饮冰……
……再世为人……
再世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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