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你果然是衣冠禽兽
是夜。
在百里的强烈抗议和小冬的请求下，浮世把她的床铺移出了自己所居的如幻殿主殿。
当然，后者的意愿才是浮世做出决断的决定性因素，至于百里的抗议，只换来了浮世轻飘飘的一句话：
“百里，我是你师父，是谁允许你跟师父大呼小叫的？给我抄三十遍《仙名录》，明天交给我，抄不完就不要想跟着去岷山。”
百里在心里把浮世的小人扎了第五千零七十八遍的时候，《仙名录》总算是抄完了。
浮世，你特么够狠！
活动着酸痛的胳膊，百里去新开辟出来的左偏殿旁的一处小殿宇窗边，看了看小冬。
她正抱着被子，背朝着他，看上去睡得还挺香。
百里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转身离开，可在踏上通往右偏殿的阶梯时，他顿了一下，转而走向了丹润阁的方向。
这如幻殿他不是没来过，对于各个建筑物的分布，他心里还是有点儿数的。
丹润阁内并无什么结界，对此百里根本不感到意外。
浮世身上的法器迷生雾，即使他不用的时候也会自动散发出来一些，就连他使用过的东西也会沾上少许迷生雾的成分，所以，他哪怕不锁门也没有关系，要是什么法力不高的人贸然闯入他的地盘，一定会被迷生雾所惑。
简而言之就是，浮世这人有毒。
但他的毒，对百里这种精神力极强的人是没有什么卵用的。
可一打开画室的门，百里就吃了一惊。
真的是她……
那一瞬间，他以为她活过来了，正活色生香地站在那里，冲他巧笑嫣然。
但他很快便醒了过来。
一个小小的幻觉罢了。
浮世的画工他是清楚的，以前他们在岳水山的时候，浮世还突发奇想，去山下给人家做了几天画工，赚了不少钱。得知此事后，无由醉还在那里起哄，要他去一些男优坊去，来钱肯定更快，被浮世胖揍了一顿。
想到过去，百里的唇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点笑容。
在林立的画架中穿行，翻阅各类画卷，看着她熟悉的笑颜，她晾衣服的样子，站在山崖上吹风的样子，坐在磨盘上的样子，百里也恍惚了。
他随手拿起一幅新画，拉开一看，那居然是他们五个人躺在岳水山上赏月时的场景。天上繁星闪烁，七杀星尤为明亮。
那是……那个夜晚吗？
看到这个画面，百里的心突然软了一下。
说起来，明日和无由醉好像都没有因为冬瓜的事情怨过浮世。
就在昨天，明日还没去岷山的时候，百里就拿这件事问过他，问他知不知道，是浮世当年杀了冬饮冰。
没想到，明日点点头，说：
“我早知道，醒过来的时候浮世就告诉我了，说那是让他活下来的办法。”
时隔多少年，百里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觉得又刺耳又恼怒，可他硬是忍下了一口气，反问：
“你不觉得他该死？”
明日挑挑眉，语调还是那么温柔：
“该死？百里，他救了我们的命。”
百里心头一阵气血翻涌：
“谁需要他来救！而且……”
而且是用她的命……
明日叹息了一声，说：
“百里，我这话你不一定能听得进去，可我还要说，咱们跟浮世认识那么多年，我不觉得他会动手杀饮冰。或许，他宁可我们所有人都去死，也要保饮冰的命。所以我觉得，当年的事，没有浮世说的那么简单。”
但谁又知道事情的真相呢？冬瓜已经死去了，其他在那时能保持清醒的人只剩下两个，调玉不知生死，浮世则坚称是自己杀了她。
这一切，恐怕注定要成一个谜。
然而，明日停顿了一下，打断了百里的思绪：
“还有，百里，你是真的觉得他该死么？”
说着，他指向了如幻殿方向，说：
“你要是真的觉得他该死的话，往那里去杀了他就是，你在犹豫什么呢？”
想到这儿，百里的手僵了一下。
就像明日说的，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明明在那五年的征战中，自己的手上沾了无数的血，自己早就不是那个在岳水村里那个被欺负得不要不要的小书生了，他当真恨透了一个人的话，就该杀了他。
可……浮世……
他有点儿心浮气躁地随手又抽了一幅画，打开。
他承认，他和浮世也有十七年的交情，那在岳水山上的十七年，是他一生里……
等看清画里的内容后，百里的瞳孔一下紧缩了。
……
……
……
画里的冬饮冰趴在床上，身上罩着一层薄纱，几乎是□□。
好你个浮世！你果然是头衣冠禽兽！
百里内心的抒情到此全部变成了把浮世弄死的冲动，他忍住涌到喉咙口的一口老血，把刚才取出画的画架上的画依次打开。
满满一个画架，全都是类似的画。
至于尺度，百里看到一半，都有点儿把持不住的感觉。
他把画卷往地下一摔，二话不说就在手心燃起了一阵青色的火焰。
烧！必须全烧了！
一想到浮世画这种画的时候那种道貌岸然的淡定脸，百里就有种把如幻殿一并点了一了百了的冲动。
可是，他迟迟都没有把火点下去。
站在那里做了一会儿火炬后，百里默不吭声地把手里的火给灭了，然后蹲下身来，把散落一地的画卷一张张重新整理好，一幅一幅地塞进了自己的丹宫里，又清点了一下，确定没有别的什么少儿不宜的画卷遗留后，就转身出了丹润阁。
红着脸合上丹润阁的门后，百里揣着从浮世那里没收来的画，默默地返回了右偏殿。
他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他关上右偏殿的门后，从一侧溜了出来。
好险，刚才差一点儿就撞到百里了。
小冬松了一口气，悄悄摸到了丹润阁门口，警惕地四下看了一圈后，才飞速钻进了门里。
她觉得师父对待自己的态度很奇怪，忽冷忽热，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很奇怪，她虽然暂时想不到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也难免生疑：
我是不是跟冬饮冰有什么关系呢？那个被师父挂在墙上的姐姐，难不成会是真正的冬饮冰？她是不是我的亲人？要不然为什么有人会把自己认成冬饮冰？
她一直思考着这些问题，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好不容易抱着被子小眯了一会儿，就又惊醒过来，实在是睡不下去了，就悄悄地想来这里再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可她没能注意到，她进入丹润阁的一幕，被一个隐藏在角落里的黑影看见了。
那个黑影没有说话，但看向丹润阁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漠然。
黑影伸出手来，可以看到他的手上，正躺着两块崭新的火石：
“早该去死的人，苟延残喘地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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