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弄巧成拙
忽视了长明澈脸上的那丝不自然，小冬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将岷山派弟子的衣服穿戴整齐后，就跟着长明澈往乌竹阁去了。
一路上，小冬遇到了不少弟子，都恭敬地朝长明澈行礼，但长明澈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一路也不和小冬多讲话，把她送进了乌竹阁后便退了出来，留小冬一人，好奇地环视着四周从未见过的精致摆饰与奇花异草。
这乌竹阁从外头看起来虽小，仅得百来尺见方，可内里却别有洞天。屋顶像是笼在一片虚无的雾中，根本看不到顶，一挂小小的无源流瀑从一侧假山上潺潺流下，一方书桌放在一壁蓊郁的藤萝下，桌上摆着全套的文房四宝，一角上摆着一只博山炉，正袅绕着淡淡的香气，还有三处通向里间的门，都有精致的屏风挡着，阻断了向内窥探的视线。
小冬左顾右盼了一番，没见到长安隐掌门的人影，就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蹲在那假山前，撩着水玩得不亦乐乎，直到身后幽幽地传来一个声音：
“北府将军。”
小冬一个激灵，立刻从池边跳开，学着刚才看到的岷山弟子行礼的样子，似模似样地冲长安隐施了一礼。
长安隐的表情却是似笑非笑，令人难以捉摸其中深意：
“北府将军，别来无恙否？”
小冬四下看了看，发现周围没别人，并确定长安隐并不是抽风或是自言自语后，才犹疑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您叫我么？”
长安隐伸手，指着一把圈椅，说：
“是，请坐吧。”
小冬虽然心里觉得纳罕，但还是乖乖地遵循着指示坐下，等她坐定后，长安隐也坐下，说：
“我不是爱拖泥带水的人，就单刀直入了。北府将军，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小冬低下头认真地打量了一遍自己的肉胳膊肉腿，确定自己长得不像个将军后，就善意地提醒了一下：
“您是不是叫错人了？我不是北府将军。”
长安隐微微一眯眼，但立刻便笑开了：
“再世为人，什么都不记得，也很好。”
小冬觉得自己好像是没睡好，要不然怎么听不懂长掌门的话呢，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忍住了从心口泛起的一点难受的感觉。
长安隐的确不是喜欢拖沓的人，他坐在椅上，好整以暇道：
“不管你是否记得，只要能帮我的忙就好。”
小冬没有回话，她觉得自己的丹宫位置也难受了起来，火烧火燎一般地胀疼，她捂上难受的地方，轻轻地揉着，坐立不安地动了动身子，问：
“什么……”
长安隐把小冬满脸的不适神情全部纳入眼底，他的嘴角总算明确地扬起了得胜的笑意：
“你的药鼎之身，可否借我一用呢？”
小冬闻言，立刻想起了明日归给自己科普的、关于药鼎的种种基本知识，一惊之下猛地跳了起来，但腿一软，直接趴倒在了地上。
长安隐双手交叉着，优哉游哉地望着爬了好几次都爬不起身来、哼哼唧唧满眼恐惧的小冬，说：
“抱歉，没经过你同意，就先给你‘开炉’了。不过，既然你已经拜入我岷山派，我想，掌门人的命令，你不会违背。那位明日归将军是最为讲规矩的，临走前应该教过你，是吧？”
小冬咬着牙，浑身如同火烧，疼痛难忍，让她痉/挛痛楚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那厢，长安隐还在平静地俯视着地上痛苦的小冬，不紧不慢道：
“忘记了，北府将军现在只是个孩子，怕是不明白什么叫开炉。凡是凡间炼铁炼药，炼出第一炉铁，第一炉药前，都要行开炉仪式。药鼎也不例外，需得药引引导，才能开了炉，炼出真正像样的药来。”
说着，他抬手拨弄了一下还往外袅袅冒着不知名的药香气的博山炉，语带笑意道：
“不知你可还受用？”
眼见着小冬在地上挣扎了好一会儿，便像是筋疲力尽一样，软在地上不再动弹，长安隐挥手消了乌竹阁的结界，出声唤：
“明澈。”
一直候在外面的长明澈推门而入，看见小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双妙目似是不忍，游移到了一旁去，低声问：
“父亲，接下来要怎样？”
长安隐心愿得偿般倚在柔软的虎皮上，安闲地闭上眼睛，说：
“带到里间去，别叫她死了，好吃好喝待着。”
长明澈抿了抿唇，没说什么，轻轻一指小冬的身体，一条缚仙索便缠住了她的身体。
她正准备将小冬带到里间，就见小冬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哑着小嗓子呢喃：
“……不……别碰我……”
长明澈不忍心归不忍心，可长安隐在旁，她实在做不出违逆父亲意图的事情来，只好上前，将小冬拎了起来。
突然，手底下传来的一股极强的力道，硬生生将长明澈震得倒退数步，背狠狠地砸在了墙上，她才勉强止住了后退之势。
小冬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燃烧，内里无形的熊熊火焰烧得她意识模糊，四肢无力，但她硬是站住了脚，摇摇晃晃地保持着被绑缚的姿势，怒视着安然端坐、面容惬意的长安隐。
长明澈见小冬一副不肯就范的模样，刚想说点儿什么，小冬就猛然扭过身来，眼中一抹厉色掠过，以命令口吻不容置疑道：
“给我解开！”
长明澈刚觉得眼前的小冬似乎不大正常，小冬就开始猛力挣扎起来。
按理说，那缚仙索就算绑在仙人身上，若对方无高超道行，也难以脱身，更别提被它所困的凡人了。
可小冬刚挣扎了两下，她颈间就是一亮，一道十字形光芒大作，数秒后，那缚仙索竟被小冬硬生生从身上扯了下来！
长明澈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拔出了自己的剑，却得到了长安隐的一声断喝：
“不许伤了她！”
小冬如同醉酒一般，脚下绵软得像是踏了棉花，她听别人说话的声音、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像是从梦里传来的，嗡嗡嗡嗡地响成一片。
面对着眼前长明澈影影绰绰的身影，她左右摇晃了几下，才勉强走出两步，平素软萌的小脸上已然布满了不容置疑的神情：
“让开。”
她软糯的童音中包含的威严让长明澈一怔，她将利剑收于鞘中，指尖上已有蓝色的光芒萦绕。
她的小动作却早在小冬预料之中，她出其不意地动了，目标直截了当，就是长明澈腰间的佩剑！
她的速度快到让长明澈心间一寒，立刻伸手去格挡，并将一刃蓝光狠狠地向她的颈间劈去！
出手的一瞬间，长明澈就后悔了：
坏了！出手太急，万一击中了小冬，这就是不折不扣的杀招！
可长明澈眼前只是一闪，小冬便没了影踪。
她……居然如此轻松地避开了这记袭击！
而且，长明澈惊愕地发现，小冬并不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动作，她的眼睛完全是不能对焦的。
换言之，她的闪避，倒像是身体里的机能做出的即时反应，与其说是经验，不如说，那是根深蒂固的战斗本能！
因为她在闪避开后，在转体的瞬间打开了自己的丹宫，下一个瞬间，一道银光就直奔长明澈的咽喉！
长明澈避无可避，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却觉颈间一凉，随即腰间就是一轻。
等她惊魂未定地定睛去看时，惊骇地发现，自己腰间的佩剑竟然已被小冬抽出，而剑刃，现在正不偏不倚地压在了她的脖颈处。
准确地讲，是压在她颈侧，刚才被镰刀划伤的伤痕上。
长明澈不会怀疑，她只要再有异动，小冬的刀刃就会顺着这条伤口，毫无迟疑地割开她的喉咙！
佯攻？刚才，电光火石间，她也没有想取自己的性命？只是想来一次佯攻？
小冬手中握剑，声音寒冷得像是冰霜一般：
“阻我者，死。不想死，便让开。”
长明澈转头去看父亲，而长安隐也不复刚才的冷静，面带讶色地望着小冬，神色和声音一同肃穆起来：
“阻住她！别让她踏出院门！”
但在他发号施令的时分，长明澈的眼前一花，小冬已不见了身影，只听门外刚传来“何人，站住”的喊声，尾音还未消失，就是两声齐齐的惨叫。
长明澈与长安隐对视一眼后，父女二人双□□身出门。
必须阻住她！否则事情就将不可收拾了！
然而小冬的身形快得匪夷所思，当长明澈再次看到小冬时，她正单膝跪在赤羽殿正殿门口，手撑着自己的佩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台阶下倒着几个岷山弟子，身上或多或少都负了些伤，其他的弟子利剑出鞘，怒目相视，可均不知道小冬身份，也不敢轻易动手砍杀。
小冬以剑为杖，立起身来，站在高台上，她身上岷山弟子的袍服被带着一丝血腥气的风掀起，多了几分冷冽的肃杀感。
面对着面前严阵以待而又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岷山弟子，小冬柔嫩的小手抓住剑柄，将剑刃凌空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微微的金铁共鸣之声，听得人胆寒心惊。
她剑指底下的岷山弟子，厉声道：
“退下！北府将军冬饮冰在此，谁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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