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去吧
“世界夺走了我们的月亮。”
“世界收回了赐予的光。”
“我们眼前的世界烟雾缭绕，晦暗阴森。”
“我们只能在这样的世界中苟延残喘，但是，神啊……”
“世界连我们的生命都要夺走了吗？”
“祂要剥夺我们的一切吗？”
天空由朝霞转变为深沉的暗红，那是神明曾流下的鲜血。
神明在守护这个世界，同时也在吸食这个世界，当愈渐减少的倒计时清零，万物圣灵避之不及的末日便会来临。
但倒计时到底还剩多少呢？
事到如今，世界在千万年底蕴积累下诞生出的世界意志早已无计可施，再无置之死地而后生可言。
而这一次神战，便是世界意志将底牌祭出的那一次。
风铃草直视着天空中出现的几张不似人类的脸，她的眼球一震刺痛，留下两行血泪。
伊宁和优莱克并没有抬头望向天空，她们很清楚直视神明的后果，尽管那只是神明的化身罢了。
在混乱中，一个至深的念头烙印在她们心中——要逃跑才行。
如果不逃的话，一切都会被毁灭。
“祂们是朝着夕琉斯而来的，”查理说道，“历史的节点要改变了。”
高塔上，一抹娇小的身影出现，祂的双腿逐渐化为蛇尾，赤红色的斗篷遮盖住她的面孔，显得高傲又神秘。
高塔的众人第一时间便认出那道身影，高塔内，赫尔冲过来抓住夕琉斯的手。
“快逃，琉，快逃……”她感受到天空上恐怖到窒息的气息，身体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走不掉的。”
夕琉斯的语气仍旧平静，只是字里行间出现了一丝迟钝，祂转头看向赫尔，隐藏在斗篷下的眼瞳中映出几分悲哀。
“快逃吧，赫尔，”祂说道，“带着高塔上的人快逃。”
祂将赫尔一把推开，紧接着转身迎上天空之上的神明。
赫尔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为何先前还算有计可施的灾难变为眼前这副浩劫？！
她扒在瞭望台张望，那是……那是什么？！
那比神明还要宏伟的魔力……那是什么？！
“琉！别去！你对不过的！”
高塔之下，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突然蓬勃爆发的魔力，越是强大的秘法师，越是根深蒂固地产生一个想法——不可为敌。
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夕琉斯的神性还留在这里，祂不可能离开的，失去了神性，祂就无处可去。”
只要夕琉斯还待在人类聚集地，就总有一个地方会遭到波及。
查理听到洛克非勒重重地“啧”了一声，与风铃草交代了什么，然后与阿米洛和娅兰迪两人一同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他们奋不顾身地冲向天空，抓住夕琉斯的手。
但在那一瞬间，他们的身体突然失去控制，一动不动地直直摔落下去。
洛克非勒的手指在夕琉斯指缝中花落，他瞪大眼睛，无法控制下落的身体，只能不甘地大喊道，“不！琉！！”
“查理·德森，”夕琉斯的声音随风传来，“帮我带走他们。”
“虽然很抱歉，但我不会参与这场事件，毕竟是你欠我人情，又不是我欠你的，”查理说道，“若要他们离开，就自己同他们说吧。”
“不可能！”洛克非勒红了眼，这分明是夕琉斯牺牲自己的先兆，“琉！别逞强了，你快回来！”
“洛克，”夕琉斯说道，“这是属于神明间的战争。”
包括洛克非勒在内的所有人都呆呆地望着祂，似乎在反应夕琉斯所说的话。
夕琉斯却渐渐闭上十几只眼睛，对着天空中的几张脸抬起一臂，那一只手臂在顷刻间化为粉末，不过这对于夕琉斯而言只是不痛不痒，下一刻，才是真正的来袭。
浓郁到令人窒息的魔力凝聚成一个不属于任何次列的秘法，伴随着巨大的杀伤力狠狠压了下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那一瞬，只有一道瘦小的身影屹立于天边，她未摇晃一份，那仿佛毁灭大地般的魔力被阻隔在她面前十厘米处，但魔力的余波却如大水般冲散了鲁古的所有房屋！
优莱克和伊宁耳中的世界在那一刻失去了声音，并无爆炸声惊吓她们的耳蜗，而是如死亡般的宁静。
查理的衣角和夕琉斯的头发一样被猛地掀起，他定睛望向半空中的夕琉斯，同时阻挡了刮向他们的刀刃般的风。
查理很清楚，这是一次警告。
历史已经有了些许变更，在场的已经并非只有夕琉斯一位神明，那是那些神明对他的警告，若查理贸然出手，他也将被列为敌人。
查理并非不愿帮助夕琉斯，带他们离开对查理而言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罢了，现在的查理想要离开，没有几位神明能够阻拦。
但查理承受不起改变历史的代价。
这里是历史投影，但仍旧遵循一定的历史规律，这些人在历史中理应全部死亡，查理虽然不担心改变这里的发展而因蝴蝶效应改变他们所在的“未来”，但他担心他救走这些该死之人会付出的代价。
就像夕琉斯依然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一样，如果查理强行扭转这些人的生死，死亡的结局反而会回到自己身上。
查理并不担心这个代价，但在他看来，一旦出现需要付出代价的情况，世界最有力度的惩罚方式将是夺走伊宁和优莱克的性命。
对于查理来说，这的确是他不愿承受的事，是最有效果的威胁了。
这些人是救不活的。
查理先一步意识到了这个结局。
查理张开一道大门，将优莱克和伊宁先行推了进去，从现在这个局面看，哪怕只是旁观都可能被视为危险。
人们对神明的恐惧超越了天灾的威胁，更多实得秘法的人争先恐后向查理的门内挤去，却无一例外隔绝在外。
伊宁和优莱克突然摔在一片草地上，她们立刻坐起身，在森林树顶后的视野外，她们面前能够看到高塔的影子，以及大片围绕在高塔上空的火红天空。
她们意识到自己逃出来了，也意识到他们丢下了夕琉斯等人。
查理点燃了一根烟，淡淡说道，“这是历史的正常发展。”
高塔之上，夕琉斯感知到查理等人的离开，她淡淡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是独自面对敌人，失去援助希望的失落，也是终于得以直面敌人的解脱。
如果祂不能拿回神性，自然也无法离开这里，神性被毁后的下场比死亡更加痛苦，但拿回神性却又违背了人性的抉择。
祂是矛盾的，或者说，人性与神性本就难以相互包容。
“琉！”底下的洛克非勒对着祂大喊，“查理·德森逃了！你让他带走我们的愿望已经落空了！”
他笑道，“不过也真是正好，如果你让他把我带走，我会恨你一生！”
夕琉斯屹立于天空之上的身影有些动容。
祂将神明的魔力猛地弹回，击散了大片阴云，但那构成几张脸孔的云仍旧未能消散。
其中一张人脸张开了嘴，发出如太阳一般刺眼的光，但凡是被这光芒照射的人们全部变成了一具旱死的干尸，就连土壤都出现了裂痕。
夕琉斯全身爆发出大量黑雾，此刻正剧烈蒸发着，祂娇小的身影却映照出大片的影子，将唯一一座高塔护在身下。
这样下去就连琉都挺不了多久。
高塔众人立刻意识到这个问题，洛克非勒冲进高塔，他的灵感正在不断给予他提示，他在不断寻找一个地方。
一个……一个阁楼！
洛克非勒挤过高塔旋梯内的人群——更多的人选择留在了这里，而非四处逃窜。当他击开房间的天花板，一头撞进阁楼时，却发现剩余的高塔上的瞭望者们全部守在这里。
他由不得耽搁，“快，找一个东西——”
实际上他也并不知道需要寻找的是什么，但他已经来不及解释，可就在他喊出这句话的同时，赫尔将一个发光的东西指给了他。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赫尔说到。
狭窄的阁楼内挤了五个人，气氛格外压抑。
“但我猜，这是属于神明的东西。”
洛克非勒震惊地看向那个发光的婴儿肉/团，“琉偷了神明的东西？”
赫尔摇摇头，“这恐怕就是她的。”
“那你们还在犹豫什么？”谁知，洛克非勒却不假思索地反问道，“阁楼上藏着的是琉重视的东西，既然如此还犹豫什么？”
他一把抱起那个酷似婴儿的肉/团，轰开高塔的头顶，一步接一步跳了出去。
“这一定对她有用，我们得帮帮她！”
“琉！”
夕琉斯的身上布满了酸涩颓靡的气息，洛克非勒发出一声大喊，将手中的婴儿高高举起！
听到这声呼唤的瞬间，夕琉斯转过身，对上高塔内数对满怀希冀的目光，同时隔空对着那婴儿一点。
祂已经清楚这些人的选择。
查理的身影藏在烟雾缭绕内，他再次吐出一口白烟，斜过眼珠看向身旁陡然出现的身影。
“真没想到，你竟然学会抽烟了，查理。”
查理口齿不清地敷衍道，“艾薇尔劝我学的。”
忽然，他眼睛一眯，远处顿时绽放出刺眼灿烂的光芒，只是那光芒并非善物。
“德森先生，森林消失了！”伊宁看着远处快速枯萎直至腐烂的整片森林，不由得惊叹出声。
查理并没有回应，他只听见耳边不只是什么都幻觉用奇兰克的声音继续说道，“那位夕琉斯小姐是你的朋友吧，不去帮忙吗？”
“不去，”查理摇摇头，“也不能去。”
一旁的奇兰克笑道，“怎么，你也有了掣肘？”
优莱克走到查理身边忧愁地看着他，但她还未说话，查理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般说道。
“这里是历史，即使我们改变了什么也无济于事，在现实中，这一切还是发生了，”查理微微皱眉，“到头来，唯一会发生改变的是你们的命运。”
“那，请把我们收进收藏室吧。”优莱克斩钉截铁地说道。
查理的话同时回应了一旁的奇兰克，他说道，“那就去呗。”
“号称随心所欲的收藏家先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战心惊了。”
话音刚落，查理感觉自己被重重地推了一下，他刚想骂回去，身旁那道身影却消失了。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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