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

　　尹淮安抬起眼，表情好像很是意外，而后又掺了点委屈，扭头轻咳两下，小声嘟囔着：“你别这样说话，阿渊，我……我以为你知道，我并不是贪好女色之人。”

　　他从小是天之骄子，很少在人前有这般模样，连沈渊也觉着新奇，心头不由得浮出些奇妙的欢快：“可是世人皆知，州来山庄风景独秀，更多美人，淮安你热情好客，可不早就名声远扬了。”

　　山上的日子轻松，连丫鬟们也敢陪着主子们一起玩笑，绯云双眸弯成了月牙儿，道说且请姑娘缓缓，昌平还等在外面。

　　“嗳唷，怎么不让他进来，天儿怪冷的。”沈渊脸上笑意不减，作势向窗外张望，“昌平，快别愣着了，你主子等着你呢。”

　　本来尹淮安也没安排什么正经差事，只为把长随打发出去，省得他在表姑娘面前总是缩手缩脚，好像浑身不自在。昌平老早就听见屋子里欢声笑语，垂着手进来，自个儿也似被感染，语调比从前轻快得多，三言两语便说完。尹淮安夸他办得好，正要放他出去，沈渊让绯云搬个凳子，要小厮也坐下喝口水。

　　昌平挠挠后脑，有点不好意思，尹淮安借口外面还有活计，美人莞尔，调侃他也忒认真了。

　　“活计永远都是忙不完的，头几年他还是个小子，多历练历练也好，我得问你，现在昌平几岁了？”沈渊笑眯眯看着尹淮安，引导他将目光投向昌平和绯云二人：“我这丫头跟着我，一心里想伺候主子，都顾不上自己。你我自身的事情一团糟，就别让他们留遗憾了。”

　　不说还好，此话一出，绯云脸上登时腾起两团红霞，昌平也差点跳起来，好像凳子烫人，半刻不能安坐。

　　绯月笑而不语，假装专心照看茶壶，实则嘴角早就高高扬起。绯云腰间系着块手帕，已然被绞成团：“姑娘！姑娘你别乱说……没有的事！”

　　尹淮安先是愣住，来回打量着昌平和绯云，无论如何想不出他们怎么会走到一起。或许女子总是心思更为细腻，沈渊像是早就知道，合着直到现在，只有他州来庄主还被蒙在鼓里。

　　许多事情一下子都有了解释，尹淮安了然大笑：“我说呢，昌平这小子每次见了你，都像老鼠见了猫，死活不肯抬头，我以为他怕你，这才有意把他打发出去，没成想啊，却是近乡情更怯。你也不早和我说，昌平从小在我身边，我肯定会为他做主，向云姑娘提亲啊。”

　　两位主子谈笑风生，却叫有情人羞煞不已。昌平是个皮小子，被说道两句开始觉着美，虽一个劲左右张望，可余光始终美离开过绯云身上。姑娘家总得要面子，又不好开口阻拦，索性躲到绯月身后去，拿回属于自己的茶水活儿。

　　沈渊自己对嫁人不抱指望，却十分乐于看到别人花好月圆，尹淮安大抵也怀着同样的心思，想要的人得不到，小厮和丫头终成眷属，勉强可以看作另一种形式的圆满。

　　“倒是也让我明白明白，你怎知道他们有情？”州来庄主道，“总不好事到临头，只有我一个糊涂鬼。”

　　说归说，闹归闹，沈渊不能太下丫鬟的颜面，于是假托想吃莲子汤，让绯云下去，等到当事人不在场，方才慢条斯理道：“每次我要来，总是这丫头抢着准备，一上了山，我跟前总见不到她，还以为你家大业大，我的人经常来，竟然也会迷路。”说着，沈渊喝口茶，顺带看一眼昌平，“本来这不算什么，我还想不到昌平身上，都怪丫头自己藏不住，说昌平等在外头，那话里话外的心疼呀，我都听不下去了。”

　　小厮哪还坐得住，急得抓耳挠腮，卯足了劲儿想解释：“不是，不是，表姑娘，主子，不是这么回事儿。小的和绯云……绯云姑娘，我俩没想偷偷见面，就是路上遇见了，才多说两句，不敢耽误主子们的差事……”

　　“瞧你这样子，我又不是在和你主子告状，快好生坐着吧，毛手毛脚，我哪里放心将绯云交给你。”

　　昌平颇为尴尬，还是绯月及时递上杯茶水，让他拿着润润喉咙。沈渊不再看他们，转而端正辞色，和尹淮安商量一二。礼数该过要过，事出突然，尹淮安一下也绕不过来，便说按照民间婚嫁习俗，请方大媳妇代为操持。

　　“只是一样，昌平的父亲去年才过世，他理应守孝三年，如此，就得委屈了绯云。”尹淮安坦诚相告，又看看小厮，“昌平，你自己怎么想？左右这是在山上，要是你们两个等不得，其实也无……”

　　“不不，尹公子，奴婢愿意等，万不能让昌平小哥坏了规矩。”

　　刚到关键处，绯云正好从外面回来，手上还提着两层食盒，急急忙忙喊着跪倒，生怕昌平错了主意。昌平本犹豫，见到心上人如此说，表情释然许多，跪在绯云身边，称请表姑娘开恩，准许他两年后迎娶绯云为妻。

　　沈渊道：“既然你们有心，我和淮安也好做人。何况绯月还在前面，不好让绯云着急嫁人。那便这么说着吧，等到过了开春，再请人挑个好日子，先将亲事定下，不然，也不能让我们家姑娘空等。”

　　两个人自然千恩万谢，绯月红着脸道主子作怪，明明说的绯云，偏要把自己也捎带上。

　　州来山庄许是知道呢忙了，尹淮安陪着沈渊吃过午饭，来不及休息便一头扎回书房，其实有些事儿上午就该做完，沈渊说要找他，他便推一推，如今到了下午，再没有拖延的理由。

　　午睡起来，沈渊听见动静，着绯云熬了百合羹，又让这丫鬟陪着，亲自送去林晖堂。昌平在书案前伺候笔墨，小男女见面分外脸红，却没机会叙话，沈渊要出门，到山下逛一逛，两个贴身丫鬟都要跟着。

　　“不是我存心分开你们，往后有的是日子，发乎情止乎礼，这儿不是你姑娘我的地界，你又是女儿家，人多口杂，不好被说了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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