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窝 > 冷香盈袖 > 番外四十七 浮沉此生多半命,聚散何人总关情(上)

番外四十七 浮沉此生多半命,聚散何人总关情(上)


  江家的第三十七封书信送到手中时,观莺正在吃樱桃煎,时不时抱怨味道不够浓,她哪里知道,冬日新鲜果子不易得,做成蜜饯价格更要翻倍。江少爷手头早已不富裕,年关将至,租住的宅院还没来得及打扫,他每天忙于陪着心上人吃喝玩乐,对父母亲笔写下的苦口婆心也不甚在意。

  他出身大族,得天独厚,江氏世代簪缨,小少爷自幼便自诩读书人,觉得观莺为自己而受苦,这份情谊坚决不敢辜负,于是亲朋规劝、高堂呼唤统统成了耳边风,美娇娘不认得几个字也无妨,没有诗情画意、红袖添香,丝毫不影响他们寻欢作乐。

  辗转来到冷香阁不仅让观莺有了栖身之所,还练就许多好本事,当年在江家大院,她尚且稚嫩,已经让小少爷神魂颠倒,时移世易,豆蔻已成芳菲,她愈发妩媚成熟,略施手段便让情郎欲罢不能。若说从前有家风约束,江小少爷会觉得这些勾栏样式为人所不齿,可现在,那些礼义廉耻都被他抛在脑后,心甘情愿沉浸到温柔乡。

  少爷从小受尽宠爱,认为即便自己远走,在世人眼中离经叛道,父母一时生气而已,不会真的撒手不管。除却书信,银钱也时常送到手中,还有些衣食暖饱之物,更加给小少爷底气,还有观莺吹枕边风,说他们能在一起是上苍垂怜,有情饮水饱,自个儿不在乎名分,只想和他长相厮守。

  “江郎,我一生坎坷,直到遇见你,才知道什么是人间温情。我的名字是你起的,身子也给了你,惟愿你我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美人眼中波光潋滟,观莺五官美艳,腰肢婀娜,哪个男人见了都难抵挡。江少爷在她甜言蜜语中忘却窘迫,日日拿出细软,维持大宅院中的奢靡生活。绫罗绸缎,锦帽貂裘,等不到寒冬就被观莺穿在身上,用以安抚她心中空缺,她至今忘不了花魁娘子那件斗篷,软和得像最珍贵的仙鹤羽毛——即便她没见过,也下意识这样觉着。

  观莺不爱吃甜食,却喜欢铺张,城中贵妇喜用蜜饯小吃,她艳羡不已,也想亲手做来给江少爷品尝,可总是不得其法,于是她便要走捷径,隔三差五去千味坊采购。

  富家子弟不知柴米油盐贵,以为几粒蜜饯不值什么钱,进了门结账才晓得陌京繁华,连一颗果子也贵得骇人。观莺面前,江少爷不愿丢面子,硬着头皮掏出钱袋,幸好他有习惯,出门前把里面装得鼓鼓囊囊,再怎么说看起来也是一对阔少阔太太。

  当日扯红绸拜天地,江少爷摸着观莺背上的伤疤,信誓旦旦从今往后要让她过上好日子。现银没花光之前,日子过得郎情妾意,谁也不想以后怎么办,男人偶尔发愁,观莺还信心满满,让他不用为难,手心手背都是肉,二老暂时无法接受她也正常,最多等到有了孩子,为着孙子的面儿,江家迟早会接纳他们。

  “好了好了,与其想这些,还不如想想过年准备点儿什么。江郎,你看,那边是绸缎庄,咱们要不要去买些布料,给你添置几身新衣服。”

  女子欢欣雀跃,挽着江少爷的手臂说笑,仿佛当真岁月静好。男人摸摸藏起来的钱袋,心里却打起算盘,出来至今,他头一遭怀疑起自己的决策,但美娇娘询问的眼神打断了他,急忙换上宠溺,说只要她开心就好,离过年还早,不如等等,有了更时新的料子再去不迟。

  观莺信以为真,上了马车便打开油纸包,拿着刚买的杏脯送到情郎口中。千味坊从来不偷工减料,江少爷却吃不出甜,满嘴都是酸涩难言。

  钱袋里花出去的都是典当所得,自己身上值钱东西所剩无几,只有几件赏玩之物和祖传玉锁还留着。江少爷谎称累了,闭上眼睛躲开观莺喋喋不休,心中惆怅万千。

  再这样下去,他们的日子可怎么过?

  晚饭是观莺做的,满桌珍馐吃在少爷嘴里味同嚼蜡,情郎的反常让观莺会错了意,只当今日自己身子不爽利,不能同房,男人有微词。入夜,她换上轻软薄纱,端着热茶等在房中,江少爷走进来,先是惊讶,然后竟呈现出疲态。

  “你不方便……还是早点休息吧,我去书房看会儿书。”

  脚步往外挪的时候,江少爷也不清楚自己怎么了,只听到观莺在呼喊,质问他是否变心,后悔在一起。他赶紧说没有,打从离开家那天,自己整个心是属于对方的。

  观莺不依不饶,一定要他有所表示。巫山云雨初霁,女子心满意足在情郎怀中睡去,江少爷却食不知味,睁着眼睛难以成眠。

  僵硬着煎熬了大半夜,他终于确认观莺陷入梦乡,将娇躯扳开,蹑手蹑脚下床披衣,灯也不打,摸黑去到书房,将门锁死,只点燃一根半截的小蜡烛,从屉中寻出厚厚一叠家书,字字都是高堂亲笔。

  他从前都是随便扫一眼,就扔在书房置之不理,忙着陪伴观莺。今天不知怎么,江少爷坐下来,就着烛火从头到尾看了个仔仔细细。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到勃然大怒,甚至威逼利诱,江家二老肝肠寸断,几乎要放弃这个儿子。

  小少爷脸上有东西热热的,伸手一摸,是眼泪。他开始思念父母,怀念家中的一切,在那里他无需为生计而愁眉苦脸,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最大的乐趣是吟诗作对,还有逗蛐蛐儿。

  失去观莺后,老祖母认为幼孙德行有亏,坚决不许儿子儿媳给他相亲,勒令全家严加看守,务必等小少爷考取功名,才可考虑娶妻之事。可他似乎精气神都被那个婢女带走,连梦中都是水乳交融的场景,冷不丁变成观莺被拖走时的哭号惨叫,双重刺激之下,他日渐憔悴,哪有心力学习?

  任何人规劝,他都冷冷反问,观莺腹中骨肉被生生打掉,家人冷酷残忍,毫无怜悯之心,难道就是封侯拜相必须有的品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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