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窝 > 冷香盈袖 > 第四百五十九章 锁麟囊(七)

第四百五十九章 锁麟囊(七)


  “你做什么这样感兴趣?难不成我告诉你是谁,你能替我打她一顿。”美人嘴角凹下酒窝,看得出是发自肺腑在笑,她的目光落在墙角熏炉,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向客人道:“公子肯定读过《孤竹遗撰》,里面写雀神蒙冤,监兵神君与其两情相悦,却不替朱雀辩解,反而相信青鸾鸟一面之词,致使雀神囚禁西山,冰天雪地,精血耗尽,才会在妖神之战中力竭而死。公子认为,监兵可否称得上负心薄幸?”

  朱雀是苍梧护国神,世人都骂青鸟,却从没听过谁责怪白虎,沈渊觉得这是极大的不公平。她不想和折扇公子讨论离雪城,于是抛出这个问题,想听一听男子们的看法。

  且见凌三皇子对亡妻情深,大抵他不会说监兵无错吧?花魁带了点期待,身子也放松下来,以一种相对柔和的姿态与他对坐。盛秋筱忘了留下暖笼,茶壶放在桌上才没一会,又看不到热气冒出来了,不过倒出来的茶水还是温温的,入口刚好。

  “若书中无戏言,两方神君确实两情缱绻,那监兵为了青鸾质疑陵光,的确有失妥当,辜负了意中人不说,也有损四方天和睦。”凌亦珩思忖道,“不过古籍中也有记载,陵光神君囚于西山,只是被禁足,并未受到苛待,监兵数次前往探望,要么被母神拒之门外,要么朱雀不肯见他。书上说,直到妖蛟祸世前,监兵神君只再见过朱雀一次,还是不欢而散。”

  小阁主斟满最后一杯茶,让给了折扇公子,他接过去浅饮一口便放下,指腹摩挲着杯沿:“陵光神君身死,世间再无朱雀血脉,白虎也深陷心魔,痛苦挣扎千万年。心爱之人身死,却连最后一面都不得见,尸首化为离火,消散殆尽,莫不是对监兵神君最大的惩罚。”

  刘氏红颜命薄,凌三皇子独活世上,很能体会当初上古白虎仙君的痛,可小阁主不这么认为,她看上去很失望,轻哼道:“真是心爱之人,怎么会相信奸佞谗言,不加考证就怀疑爱人清白,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她被囚在西山,还被镇压离火之气,生生遭受风雪相克之苦?”

  她连人间的情爱都不相信,又何况神仙。蜉蝣朝生暮死,不知天地日月为何物,神明寿与天齐,斗转星移不过一盏茶未凉,既然说神爱世人,何不先做到善待身边人。以倍数论,神明之爱应该是历久弥新,不似人间薄情易变,可《孤竹遗撰》一向被苍梧子民奉若圭臬,想来与事实真相不会存在太大的出入,那么白虎神君当真为所谓的怜惜弱者而舍弃了雀娘,然后自食恶果,既伤害了自己,也恶心了旁观者。

  凌三皇子懂她心意:“阿晏说得有理,可你也看过后续,陵光神君蒙冤是青鸾作乱,母神心中未必不明,才以休养之名将青鸾鸟困在西山,德不配位,终遭祸殃。再说,陵光殿上犹有火凤仙君,看不过监兵愚蠢,将其领至阎罗殿中,借狐妖之口戳破了青鸾诡计,白虎几近疯癫,生不如死。上天垂怜,幼鸟生于西山白玉巢,监兵神君不顾颜面,坚持守在巢穴前,只为雀鸟天性使然,想要她出生第一眼看到自己,弥补上一世的缺憾。由此可见,作恶之人会有报应,有愧之人也未必不思悔改。”

  “可西山白玉巢穴中生出的,并非当年那位陵光神君,只不过是另一只朱雀娘娘罢了。”天色渐暗,花魁的漂亮脸蛋被暮色晕染,朦胧如在画中,只那对眸子依然明媚:“后来监兵神君是对小朱雀很好,书中说,小娘娘‘烂漫袅娜,恬然无忧’,连火凤大人都看不下去,觉得监兵神殿养废了南天护法,然而依公子之见,这是弥补,还是欲盖弥彰?”

  照书中所写,火凤是朱雀的护卫,也能将堂堂白虎神君逼疯,还传出来被凡人写在书中。没有人知道《孤竹遗撰》是如何流传,又究竟是何人所杜撰,居然晓得那么多神仙之间的阴私,江湖修道的人都说,窥伺天机要遭天谴,可苍梧有井水处便有人讲书中故事,怎地也没见过天神恼羞成怒,降下什么责罚来。

  小阁主至今不明白,陵光神君为什么不奋起反抗,都说她是四方天最年轻的神君,也是父神最宠溺的小女儿,何至于被一只野山里的青鸾鸟算计,明知是陷阱还要去踩。傲骨虽好,可过分自傲就成了自戕,用性命换来的追悔莫及,也都补偿在她人身上,而那小娘娘也没有善终,同样被白虎所连累,死在自己大婚当日,仿佛朱雀一族宿命就是如此。

  “亡羊补牢,为时晚矣,陵光神君舍生取义,小娘娘也死在火中,可见无论神仙还是凡人,这份迟来的深情,是比野草还轻贱的。”

  那遍地的朱雀祠中,供奉的究竟是大小哪位陵光神君?或许连铸造塑像的工匠本身也不甚清楚。苍梧自古以来有两种说法,一派认为两位雀神毫无干系,一派坚持二者一魂双体,其实人心都如明镜,后者自是为了让神明们的故事听上去不至于过分凄凉。

  自欺欺人图什么呢?每当听到有人持后者的论调,花魁娘子总难免困惑,天上之事,能传到凡间编撰成书,要么真是神明授意,连他们自己都不在乎真相美丑,芸芸众生何必无事生非;要么那故事全都是假的,没凭没据的事儿,竟也值得为其争吵分歧。

  无论如何,花魁娘子对白虎神君都是不屑的,认为他虚伪,他的疯癫心魔都是自讨苦吃。朱雀化形女儿身,小娘娘更生了一颗娇娥心肠,沈渊认为,这般单纯的女子不应该被视作替代,于是尖锐地指出监兵之深情太过轻微。

  凌亦珩是男子,自个儿也做过那种事,可面对的是小阁主,便没办法选择附和或者反对,只能道一句轻贱与否,皆为过往,神明给人间留下教训,你我不要重蹈覆辙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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