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有所不为
听到隋易的解释，梵纪依能理解。
可换成欧静却表示很难理解，她从小条件优越，衣食无忧，从来没想过，只是她买一件衣服的钱，换给别人确需要拼命，话说这小子长的也不赖，车技又还挺好，犯得着么？
她也点开过那个视频，机车飞越半空的壮丽蓝影，当时也给她不小的震憾。
尤其是从空中俯瞰，车底下还有两道缓缓流动的车流，给人以特别的感触，驾车者只要稍有不慎便会酿成惨剧。
这样都敢冒险，那你干点什么赚不到钱？
要知道，单凭这一手神级车技，找个赞助商来场表演秀什么的，估计得到的钱，都已经十倍百倍的超过他的赌注了吧。
他怎么会宁可放弃这种诱惑，而甘愿选择在平凡中挣扎呢？
美目中泛起奇光，眨呀眨的望着隋易，好奇之心大盛。
她此时特别想扒开这人的脑袋看看，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知易行难，难道他是有什么苦衷吗？
欧静的联想挺丰富，但她肯定想不到，隋易确实要低调，但却绝不是她所想的所谓有苦衷。
隋易也没想到，无奈之下的选择，反倒会因此，吸引身旁美女极大的好奇心与关注。
沉默中，他正考虑这事该如何善后，最大限度的免责。
梵纪依见状，也不打扰。
像这种引暴的热点事件，她也没太多经验可以借鉴，想不到什么特别有用的法子，虽然对隋易心底抱有好感，也希望能帮对方一把，可办法并不多。
加上她权力有限，想给他指出一条明路，让公众在切实证据面前，能够网开一面，并不容易。
有些作法，常规下可行，但摆在明面上，却经不起公众推敲，倒不如不做。
不然在面对公众的质疑声讨中，没事也会变的有事。
正在这时候，一个电话打到了她的手机上，看着跳动的名字，对着二人招呼一声，便走到外间接电话了。
这一声电话铃声，同样也打断了隋易的思考，以及思绪翻飞的欧静。
长叹一声，隋易觉得好难办。
见状，欧静不由好奇的问他“你在想什么？”
隋易不知道她与梵警官，具体是什么关系，看着到是挺密切的，可和自己并不熟，便没提自己的困境。
扯开话题“没什么，在想你早上怎么会，出现在飞云路那种地方，像你这种天之骄女，不是都应该香车宝马出行么？”
欧静皱了皱好看的瑶鼻，相当不满的嗔道“哼，不说实话就不说好了，扯什么天之骄女，搞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
隋易听的暗笑，得，又得罪这个小骄女了，陪着笑道“哈，不敢说了解，咱们毕竟才刚认识，我只是平时听说的多，有点想当然了，抱歉哈！”
见对方态度还算诚恳，欧静原本就对他感观不错，于是转嗔为喜“没事，对了，我想问问，当时你不是赶时间么，为什么还帮我拦一下，不怕惹的人家追上来报复你嘛？”
隋易轻哧一声“看不顺眼呗，谁让那俩货，抢包也就罢了，还扔东西砸你，这就是欺负女人了，过分了啊，我自然看不过眼了！至于报复，你觉得他们追得上我？”
见他指着自己鼻子的样子，颇有点自以为是，欧静略觉有些不爽，忍不住皱起瑶鼻，在鼻腔里轻哼一声，以示不满。
却听对方忽然补充一句“当然，如果他们没有欺负女人，其实我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你！”欧静听的顿时气结，指着他的鼻子，瞪大眼睛，却半晌说不出话来，她自己也觉得，好像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指责对方。
隋易瞧的暗乐，让你脾气不小，嘿嘿，我就是故意气气你。
不得不说，逗弄美女本身就是件，既能养眼又能活跃大脑的技术活。
欧静忽然缓过神来，反问“可行侠仗义，不是你们这种人应该做吗？”
什么叫我们这种人，我是哪种人，姑奶奶你又知道了。
暗自翻着白眼，没好气道“咱俩那时候不熟吧，难道我就应该帮你？”
欧静哪怕明知这话说的有道理，可心情还是难免有些低落，非亲非故人家确实可以坐视，可想想还是觉得有些委屈，那种从小被人呵护成众人的优越感，仿佛瞬间被人撕开。
见她忽然眼框微红，扁起嘴的娇俏模样，隋易既觉好笑，又有点丝丝心疼。
“喂喂，你不至于吧，我只是说的假如，事实上我还不是帮你了，对吧，咱们好好说话行不行，啊！”
见对方在自己面前，终不复刚才的淡定，欧静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不过，还是不见她主动说话，隋易只好再施转移大法“其实啊，我还有一个理由刚才没说……”
欧静果然被吸引“什么理由！”
隋易理所当然道“因为你是个美女啊，所以我当然得帮忙！嘿……”
欧静再次转嗔为喜。
乖乖，这是哪家的小公主，还真是藏不住一点心事，有什么好恶都写在脸上，估计都是家里人给惯的！
隋易不敢再逗她了，免得等会梵警官进来，还说我欺负人家小姑娘。
不过欧静却从他这里，感受到难得的直率不做作，虽然心情几度起伏，但她并不介意。
就更有兴趣了解他，哪肯轻易放过。
“我看你当时用的是火钳，正好塞到轮子里，才拦下人，可轮子滚的那么快，你怎么卡的这么准，就不怕伤到手？”
一通好奇宝宝似的追问，弄的隋易心底狂呼，姑奶奶你别这么多问题行不行？
嘴里当然不敢，只能抚额想了想，才认真答到“当时我没想那么多，直觉，顺手，对顺手，我当时就觉得那样顺手……”顿了顿“我刚才不说是说了，这是举手这劳，你看，这不就举个手而已。所以，你真不用在意！”
姑奶奶，求你了，别问了吧。
隋易就差在心里，给这位姑奶奶立个牌位，顶礼膜拜，求放过！
欧静睁着秀眸，还想再问。
这时候隋易的大救星，终于出现了。
梵纪依走进来，盯着隋易，第一句就是“如果同样跨度的摩托飞越，你能不能再来一次？”
隋易愕然，疑惑道“为什么这么问？”
梵纪依正色道“如果可以，有一家商演公司愿意出面兜底，给你背书，当然人家也要面临不少风险，为挽回损失，所以你必须与对方签订合同，真正的的合作一次，在他们安排下，再来一次空中飞越！”
隋易默然，片刻后问“就这样？”
梵纪依笑道“当然不止，如果按正常商演，你拿的数不会少，但需要他们出面兜底，只能给你正常很少的一部分。”
“多少？”
“50万！”
隋易感叹着晒笑“真不少啊！”紧接着又问“如果正常价呢？”
梵纪依咬了咬牙，闷声道“至少五百万！”
隋易听的却是淡淡一笑“呵呵，只有十分之一，但是很公平，能让我无事一身轻，还能赚一笔，怎么算都是赚了！”
说完他站起身，给对方鞠了一躬，这才正色道“梵警官，非常感谢你的帮忙，我相信没有你的牵线搭桥，这家商演公司，怎么都不会瞧上我这么一个无名小卒；估计这其中你出了不少力，实在太谢谢你了！”
梵纪依见他如此郑重其事，先是非常高兴，总算不枉自己为他回护、牵线，虽然主要出力的人不是自己，但是她怎么感觉越听越不是味道。
最后忍不住打断道“你不用谢我，主要还是你自身的水平够，人家才舍得出钱，否则就算我再说的如何天花乱坠，都没有用！”
隋易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可我还是要说，没有你为我牵线，这些根本就没有可能，对吧。”
说着拿出残破手机“你看我的手机都成这样了，还有谁能联系的上，是吧。都是你在其中出力，我相当明白和感激。”
再次直视那双美目，一眨不眨，柔声问道“所以，我想知道，你这么帮我？只是因为刚才我在医院帮过你？”
梵纪依直面这道仿佛直刺心底的目光，下意识有些心慌，不由自主的微垂瑧首“也不单单这个……”
隋易半步不让，继续迫近，带点居高临下的味道“那还有什么”忽然一手指着欧静，惹的后者吃惊的张嘴指着自己，才又道“还有欧静吗？”
梵纪依下意识小退半步“也有，她是我妯娌，不过也不只是这个……”
隋易再进半步，肃容道“还有，是什么？是怜悯吗？”
如果别的人对他生出怜悯，他半点不会在意，可偏偏是来自和子衿笑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人，他的自尊心分外受不了。
面对几乎退无可退的窘境，习惯主动的梵纪依终于爆发“够了，你说这些有意义吗，你倒底想要说什么？”
面对她的爆发，隋易半点不虚，柔声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眷顾，并不是来自于感激、怜悯这些附加的东西。”
梵纪依好奇反问“我今天才认识你，出于感激这些，想要帮你一把，不是很正常吗？”
闻言隋易闭上双眼，微微一叹“不好意思，是我太过敏了，对不起！”
梵纪依的直觉告诉她，隋易刚才古怪的反应，不单单只是过敏，不过她也无意深究，对方刚才的样子，也有些吓到她了。
目光深邃而执着，撼人心魄。
甩开杂念，再次提起刚才的问题“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再来一次？”
平静下来的隋易，闻言摇了摇头，令她颇有些失望，原来只是偶然么？
却听对面忽然道“有把握……”她刚刚听的美目一亮，下一句却是“但我不会合作！”
她忍不住讶然反问“为什么？”
隋易侧头看她一眼，洒然失笑“我能和欧静一样，也喊你依依姐吗？我觉得再喊你梵警官，有些太见外了！”
她心下吐槽，你倒是挺不见外，嘴里斟酌片刻道“还是喊我依姐吧！”
“好的，依姐”隋易也不强求，顿了顿问道“依姐，你能猜到我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她摇头不语。
“隋是隋唐盛世的隋，按我家老头子的说法，见过了千古盛世的大姓，理应无所畏惧，岂不应该活的容易些？”
一旁欧静忍不住叹道“呀，你这易字，就是这么来的，我还以为……”
却见隋易摇了摇头“易字，不是这么来的，而是取自周文王姬昌，篆写的《周易》，其中有一句，是老头子对我的要求，希望我能不负‘隋’这个千古大姓！”
“别笑！”见欧静忍不住想要偷笑，连忙板着脸假意呵斥道，旋即自己也崩不住脸，笑着长叹“这是老头子的原话，我只是依样画葫，重复一遍而已！”
“你家老头子，肯定是个挺有意思的老头！”欧静笑着评价。
“或许吧……”隋易轻喂一叹。
“那你家老头的要求是哪一句！”梵纪依好奇相问。
隋易忽然负手而立，轻移几步，抬头四十五度向上，侧脸相对二女，正酝酿着该如何说。
欧静瞧这样子很有趣，遂悄悄录下来。
片刻后，摆出古人演讲时的做派，用仿佛诗人开篇的语调，朗朗扬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啊！”欧静明显失望“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明警句，原来是这句差不多用烂的话！”
隋易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所谓的用烂，只是用的人大多没用好，太多牵强附会而已，岂不知一流学府水木清华，都以自强不息、厚德载物作为百年校训？”
“倒也是！”欧静这个到是知道。
“我不明白，这就是你用来说明不愿合作的初衷与理由？”梵纪依忍不住追问。
“不行吗？”隋易同样笑着反问“厚德载物，说的正是行事该堂堂正正面，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虽然我离那个境界还很远，不过我想试试，否则老头子泉下有知，恐怕也会跳起来，痛骂我是胆小鬼吧！”
‘啊’二女微讶，面面相觑片刻，又双双沉默。
他父亲不在了？
隋易不以为意“其实，严格说起来飙车这事，其实没多少严重；
如果因为畏惧这点责任，而与人合作，看起来挺好的，既有五十万收入，还能摆脱事情旋涡，仿佛一切都很完美。
但其实还是一种欺骗，骗自己又骗别人，我不是圣人，不想标榜什么，只是觉得还没严重到杀人放火的程度，就害怕的躲起来，连面对指责的勇气都没有，那也太窝囊了点。
如果真要罚款多一点，那就当赢了千把块，出点血请客好了！”
“可你为了上千块奖金，几乎拼命，却又因为拼命重新把钱交了罚款了，你不觉得有些多此一举吗？”欧静有点无法理解的反问。
隋易听的自顾自摇头“那不一样，奖金是奖金，那是我应得的，拼命也不后悔，但既然做错了事，该罚就得罚，我认了！”
欧静不是非常理解，但感觉中好像有点理解了，一种普通人的坚持。
梵纪依暗道，这是滚滚红尘中挣扎的人们，为守住尊严的底线，保留最后一片净土吗？
她心里有点佩服，也有点怀疑。
‘好一个认了！认的好！’
一位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中年人，突然拉开门大声赞道。
“爸！”欧静瞧见后不由惊呼出声，随即连忙收起手机，跑掉中年人面前“你怎么来了？”
拍了拍女儿雪背，中年人笑着道“我是来看看，是什么人见义勇为，帮了我女儿！”
说着龙行虎步的走向隋易道“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一番话……”说完伸出手“你好，我叫欧治平，是欧静的爸爸！”
欧治平气度不凡，明显久居高位，隋易也是同样热情相迎，双手紧握“见过欧叔叔，你好，我是隋易！”
点点头，欧治平示意坐下说话“客套的话我就不说了，我来就是谢谢你，之前帮了欧静！”他把隋易定义成帮，而非救，自然是有特殊考量在里面。
隋易连忙摆手“欧叔叔客气，我只是看不过眼，顺便帮一把。”
欧治平摆摆手，也不争辩“好吧，事实怎样，大家心里清楚，原本我想你帮了欧静，那我就该还你这个人情！才让梵队长出面问你的意见，却没想到你不想承这份情，这到是让我欲报无门哪，呵呵”
听着这爽朗的笑声，隋易连忙道谢“欧叔叔，你说的严重了，一点小事谈不上什么报不报，要说谢，其实我才应该谢你，百忙中还要抽空，想着帮我一把，实在太感谢了！”
花花轿子众人抬，人家礼贤下士，他没理由不多表示下感谢，这叫礼尚往来嘛。
欧治平虽然没表明身份，但能在警局内来去自如，身后伴当跟随，这作派你要说没点身份，谁信哪！
可隋易由始至终，都应对有度、不卑不亢，颇令对方心中涌起几分惊讶。
“那我们也不谢来谢去了，还是言归正传。这件事既然你不怕担责，那我们警方就照实对外宣布，到时候在法律范围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要有心理准备！”
欧治平摆出公事公办的态度，隋易也正色点头。
可一旁欧静忍不住喊道“爸……”已给一旁梵纪依制止。
隋易看的明白，刚才那是私，现在是谈公，两码事，他拎得清，而且欧治平的身份，肯定警局里的领导，不然没资格说这话。
见隋易平静无波的接受，欧治平暗自点头，心气挺稳的。
“那好，我就算欠你一个人情，只要是力所能及范围内，我都可以……”
见对方要正色承诺，隋易忙打断道“欧叔叔，我一开始就这么称呼你，就是不希望谈你说什么欠不欠吧，简单一件小事，不至于，对吧；”
顿了顿“而且就算有人情，也应该是我和欧静之间，毕竟让帮的是欧静，不是欧叔叔，你说对吗？”
欧治平暗地里给这小子翘起大拇指“好小子，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确实当得起！”
一般人有机会粘上领导，那是在一百二十个乐意，哪像这小子，好像一直在撇清，真是让人想不通，可你要说他一点无所求，那肯定不是，不看人家扯上静静了。
看样子是想放长线吊大鱼，且看你想耍什么花样，欧治平说罢，摆了摆手“那就依你，隋易，再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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