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恍惚忘记 项天翊

　　后来，我的生命几乎已经完全被朝儿占据。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记不清楚他娘到底长成什么模样了。——十年，恍如隔世（项天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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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儿六个月的时候，长出了第一颗乳牙，然后很快就有了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因为其它的牙都还没有出来，上面两颗雪白雪白的门牙看起来就特别显眼，每每他笑着张开嘴，就会露出两颗白花花的小兔牙，十分的可爱。

　　这个时候，他已经会奶声奶气地叫我爹了，而且爬起来快得不得了，一边爬，还一边哦哦哦地大声呼喊着，像是打仗冲锋一样。

　　那一张漂亮非凡的脸蛋上，一双剑眉，小小年纪已然英气十足，粉嫩的颊边，两个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不难想象，将来的他会是如何的俊美迷人。

　　那是自然的，因为他爹我，如此风华绝代，他娘亦这样的倾国倾城呵！常言道，青出于蓝胜于蓝，基因这般好，若是他连我也不如，岂非丢我的脸吗？呵呵……

　　朝儿十个月，已经开始推着小木椅，蹒跚着自己学走路了。每次我看着他迈着两只小短腿，屁股扭扭地向前走着的可爱模样，就会温柔得忘去所有的一切。我想，这大约就是为人父的心情吧！

　　一岁的生辰宴，我亲自为他雕了一把长命锁，龙纹，双童子。朝儿喜欢得不得了，天天戴着从不离身，除了我，他碰都不让人碰的。

　　两岁，他的衣服已经堆积如山，除了我让人给他准备的，还有许多是从青城山送来的。朝儿大都时候都只穿从青城山送来的衣服，因为那些都是他娘亲手给他做的。那是唯一一样，他不用我准备的东西。我没有生气，娘不在身边的孩子，看到亲娘的礼物自然是会欢喜一些的。

　　还记得朝儿曾骄傲地告诉过我，他娘说了，这一生都只会给他一个人做衣服，连刚出生的小妹妹都没有这个福利的。

　　我看着朝儿身上，一套一套的新衣服，心想他娘的手艺很好。这些衣服款式都很新颖，每一件都精工细作，我从来就没有见过有孩子的衣服有朝儿身上的漂亮，而且朝儿的衣服就没有一件是重复的。这大约也就是初为娘的心吧！

　　三岁，我开始亲自手把手地教着朝儿识字写字。他似乎很笨，第一天写会的字，第二天总会忘了。但是我从来都没有骂过他，因为他学习起来一直很勤劳。而且，他年龄还小不是吗？我唯一的愿望，只要他快乐便好。

　　只是，我怎么没有想到，三十二岁生辰时，四岁的朝儿竟然送了我一幅他亲自画给我的画，那上面竟然还有提词。

　　送给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爹！——承天天翊的承天。

　　当然绝非天人之作，但是以他那个年龄，这副作品真的已经可以算是奇迹了。那后来，他无论在哪一方面的成绩，都开始突飞猛进。

　　原来前面一直是在骗我没有学会，呵呵……真是调皮鬼！

　　一转眼，朝儿五岁了。这时候，除了我自己以外，我还给他请了几个最好的老师，教他一个帝王所应该知道应该具备的一切。要学习的东西多了，时间自然也就少了。他去青城山的次数，从原来的三个月一次，改成了一年一次。

　　朝儿六岁的时候，从青城山回来，他带回了小他两岁的妹妹。小姑娘长得真漂亮呵！我看到她第一眼，就喜欢得紧。捏着她粉嫩嫩的小脸蛋，我说：“呵呵……小丫头真可爱，长得真像你娘！”

　　她甜甜的笑脸立刻欣喜非常，紧紧地拉住我的衣袖问道：“真的吗？可是大家都说我长得像爹呢！大伯父，你告诉我，我哪里像我娘好不好？”

　　哪里像啊？我笑：“眼睛，鼻子，嘴巴……哪里都像？”

　　“怎么会呢？璇玑叔叔说我的眼睛，鼻子嘴巴都像我爹，神殿里的叔叔们都这么说的，为什么大伯父会觉得我像娘呢？难道爹和娘长得很像吗？”小姑娘歪着脑袋困惑的模样，天真可爱得紧。她睁着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看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不由心虚，尴尬地笑了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被人问倒过了。今日居然会在一个小女孩面前说谎，不用她问我都知道自己在信口开河，因为这些年来，我的生命几乎已经完全被朝儿占据。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记不清楚她娘到底长成什么模样了。

　　她留给我的唯一印象，也就是六年前我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走吧！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那之后，我真的再也没有见过她。每回她来看朝儿的时候，都会提前通知我，任我自由选择见或不见，每回每回，我都避开了。

　　朝儿原来每隔三个月，后来每隔一年就会去青城山陪她几天，而因为我不想听，多年来，从来都没有人在我面前说起她，包括朝儿。

　　但是不见，不代表不知道她的幸福。听小姑娘说，她已经有了个两岁的妹妹了，而且娘又刚刚生了个小弟弟。她说小妹妹真聪明，竟然比她认字还要快。她还说，小弟弟嘴巴翘翘的，真好玩。小姑娘说起这些时，也嘟着自己的小嘴，学得小嘴翘翘的模样，然后开心快乐得咯咯直笑。

　　他们自然是鹣鹣情深，儿女绕膝的。

　　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记忆力就会退化。时间越久，记忆中她的印象就越来越模糊。到了第十四年的时候，我几乎都已经完全地忘记，我还曾有过一个妻子了。

　　记得那天，朝儿问我，说他十四岁生日，娘会来陪他一起过，问我要不要见她的时候。我都恍惚了好一会儿，才莫以明状的‘哦’了声，问：“你娘，在哪儿？”其实，我差点儿说，你娘不是不在了吗？

　　朝儿忽然就哭了，他哭着转身跑了，那个生辰宴，他取消了。后来的生辰宴，他全都取消了。他不再去青城山，也不允许他们那边的人过来看他了，他甚至不再穿他娘给他做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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