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节 云开雾散（6）
看到夏华把近乎森然的目光缓缓地投向自己，洪秀全依旧癫狂错乱、嘿嘿怪笑，杨秀清、韦昌辉两人一起亡魂丧胆，两人知道，夏华即将对自己进行秋后算账，两人自然再清楚不过自己对夏华做的事情，夏华就算是圣人也要报复的。更何况，杨秀清和韦昌辉都是手握实权，都对夏华造成了威胁。在眼下这个大好机会下，夏华必定要趁机铲除杨韦，铺平他成为太平天国第一乃至全中国第一的道路。毕竟，夏华在眼下已是天京的主人，杨秀清、韦昌辉等人都是摆在他的砧板上、任他宰割的鱼肉，他没有任何理由放过杨韦等人。
“华弟！”韦昌辉声嘶力竭地叫起来，“六哥知道六哥对不住你，但是，六哥没有害你啊！害你的人是洪秀全、杨秀清、萧朝贵！洪秀全和杨秀清这两贼处心积虑地想要谋害你，他们一起给你下套子、挖陷阱，萧朝贵更是直接率军攻杀你！六哥顶多只是在你陷入危难时没有向你伸出援手而已！六哥内心里其实也是十分愧疚的，但六哥当时...当时既一时糊涂也身不由己，真的！华弟，你要相信六哥啊！”
夏华看着韦昌辉，目光很冷淡：“六哥，我之所以现在还管你叫一声‘六哥’，就是因为我心里清楚，你没有对我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但是，正因为如此，你让我更伤心！更心寒！洪秀全、杨秀清，他们俩把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你呢？记得当初在泰安，你跟我说什么的？你说你向我推心置腹、剖肝沥胆，我也真的相信你了，没想到，你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现在，事实已经毋庸置疑地真相大白，你跟洪秀全在事先是串通好的，洪秀全想利用你除掉杨秀清，你明知如此，却刻意地对我进行隐瞒，实际上，洪秀全不但想除掉杨秀清，他也想、更想除掉我，六哥，你不是八哥那种头脑简单的人，我想，你其实或多或少地猜到洪秀全的真实用意吧？你明知道我前去天京是危险的，但你就是不提醒我。昨天晚上，这场唐王府的鸿门宴，我身陷囹圄、命悬一线，你在城里有一个团，在城外有一个师，如果你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这边，跟我同生共死、同进共退，就算没有必胜把握，起码也能给我带来更多的希望，然而，你选择的是对我见死不救、袖手旁观。你现在很恐惧、很绝望，是吧？你现在的心情就是我昨晚的心情。六哥，你是聪明人，我也是，你我都是聪明人，那就不要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不救我，第一，你没有必胜把握，不想为了我而把你的身家性命搭进去；第二，我死了，对你也有好处。太平天国九个王里，我这个明王和杨秀清那个东王是实力最强大的，你昨晚觉得我和杨秀清都必死无疑，好，明王和东王死了，唐王也已经死了，还活着的天王、西王、南王、北王、秦王、汉王六王里，最强的王是谁呢？就是你这个北王。洪秀全的手里只有羽林军，萧朝贵的手里只有2个师，三哥不掌握军权，七哥的手里只有3个师，八哥的手里只有1个师，至于你，北王韦昌辉，表面上手里只有2个师，但是，你跟捻军是一伙的，你在捻军里另有部队，你在外面不但有着更多的部队，还有捻军这个盟友，还有自己的地盘，我、杨秀清、九哥死后，你就是太平天国最强的王了。如此，你在内心深处恐怕隐隐地希望我跟杨秀清一起去死吧？所以，你明知道我在落进洪秀全和杨秀清的圈套，你就是故意不说。六哥，你是没有主动地坑我、阴我、害我，但是，你难道忘了？杨秀清他一次又一次地明整暗坑你，我在这其中帮你、救你不少吧？比如在长沙，我军主力撤离长沙府城，杨秀清故意让你断后，就是让你落入清军包围圈里送死，要不是我暗中让焦亮援助你大批军火，又暗中让苏三娘带着部队故意落在主力后面接应你，你恐怕早就死在长沙府城外了！你欠我的这些，你还我了没有？知恩却不图报，你如何不让我心寒？”
韦昌辉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地看着夏华，却理屈词穷、哑口无言。
“说得对！”杨秀清急切地叫起来，“华弟，韦昌辉就是一条狼心狗肺的野心狼！你帮他，他却反咬你一口！正因为如此，我才一直打压他！我早就把他看得真真切切、通通透透的了！知道这种人工于心计、阴险奸诈，不得不防！华弟，你现在可以理解四哥了吧？华弟，你听四哥一言！四哥以前确实错了，但是，四哥的心肠没有那个昏君那么狠啊！你看看老九的事，老九根本不是我杀的，是那个昏君杀的，那个昏君却嫁祸给我！四哥虽然正如你说的，权欲熏心，但四哥还是讲情义的，四哥把你诱骗到天京来，也没有打算杀你，只是想软禁你而已。如今，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四哥对你心服口服！四哥早年曾经说过，‘我是空有凌云壮志，就是缺诸葛亮和关张赵马黄啊！哪怕没有诸葛亮和五虎上将，有吴用和梁山一百零八将也成！找到诸葛亮或吴用，我杨秀清就称王称帝！找到一个有更大本事的、能够让我心服口服的人，我就做他的臣下，当他的元帅大将，上战场冲锋陷阵，为他打出一个清清朗朗的太平世道来’，四哥以前目中无人就是因为洪秀全根本就不是什么圣明之君，他没有任何资格让我对他心服口服，如今，四哥已经知道，华弟你是真正的天命所归的真命天子！四哥对你已经心服口服！只要你给四哥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四哥从今往后一定一心一意地、赤胆忠心地做你的臣子！为你效犬马之劳！帮你打下整个天下！华弟，你的本事，四哥是清清楚楚的，四哥虽然本事大大不如你，但四哥也绝非洪秀全那种酒囊饭袋，你也是清清楚楚的！在太平天国，最强的是你，次于你的就是我了！你我兄弟二人联手，天下谁能敌？咸丰那个小儿岂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夺取整个天下还不是手到擒来、指日可待？太平天国的江山，本来就是一半在你的手里，一半在我的手里，我归顺了你，整个太平天国都是你的了！一年之内，就可以席卷整个天下！华弟，你给四哥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华弟！你不要相信他！”韦昌辉慌忙叫喊起来，“杨秀清野心勃勃，他向来是大权独揽、乾纲独断，他岂会甘居于你之下？你现在放过他，就是姑息养奸！他现在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其实就是缓兵之计！想要保住他的这条狗命！以后再翻盘！他现在谋害你，以后必定谋反你！”
“韦贼！”杨秀清咬牙切齿地看着韦昌辉，“本王虽然谋害华弟，但也是光明正大地干的，你才是真正的卑鄙小人！本王是坏人，你则是小人！坏人可以改过自新，小人必须斩草除根！”
“杨贼！”韦昌辉同样咬牙切齿地看着杨秀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你居然还如此厚颜无耻地给自己脸上贴金！真是可笑至极！陈承镕背叛你，侯谦芳背叛你，像你这样众叛亲离、人人唾弃的败类，华弟留之何用！”他望向夏华，急切地道，“华弟！我在外面的军队地盘等，你是非常清楚的！你给我一个机会，我的军队地盘等，都是你的！我有十万大军，在皖东北、豫东有好几个府的地盘，对了，张乐行是我的结拜兄弟，我投靠了你，张乐行必然也会率众投靠你，我可以保证！捻军的几十万人和捻军在皖北、豫南、豫中等地的地盘也都是你的了！”
杨秀清也急切地道：“华弟！韦贼的那些军队都只是乌合之众，韦贼的那些地盘也早就被他搜刮得寸草不生了，你接受了，只会成为你的负担！至于捻军，更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华弟，四哥手里掌握着太平天国的半壁江山，苏南三府（镇江、无锡、常州）、浙江省全境、安徽省中部和南部、福建省北部、江西省大部、湖北省大部，地盘比你的还多啊，四哥手里还有13个师的正规军和几十万民兵、警察等部队，四哥的地盘都是富庶之地，四哥的军队也不是韦贼的那些滥竽充数的货色！只要你点头，四哥的这些地盘军队就都是你的了！华弟，你一定要三思啊！四哥这条命死不足惜，但四哥毕竟还有几十万部队，万一他们在四哥死后闹起来，对华弟你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华弟！”韦昌辉愈发急切地叫起来，“你不要听杨贼的！”
夏华看着杨秀清和韦昌辉的样子，心里直接想笑，他暂时不理争相“献宝”的杨韦二人，望向洪秀全。
“华弟！”冯云山看到夏华目光不善，急忙地起身，神色悲苦苍凉地给洪秀全求情，“饶他一命吧！”
夏华理解冯云山此时的心情。冯云山毕竟跟洪秀全是从小到大的挚友，两人一起创建了拜上帝会，冯云山是虔诚的拜上帝会信徒，他对拜上帝会的教义是深信不疑的，虽然他现在已经产生了信仰动摇和精神幻灭，但他起码在眼下是难以接受自己的信仰是错误的这个残酷事实。冯云山是真心诚意地爱国爱民、忧国忧民的，也是真心诚意地相信拜上帝会可以救国救民，他一直竭力地、艰难地维持着太平天国众王之间的平衡。冯云山此时的心境就像关羽、刘备、张飞先后死后蜀汉大势已去时的诸葛亮，“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次又一次地发动着希望越来越渺茫的北伐，向着心中那个越来越远的梦想一次又一次地迈开沉重的脚步，就像后世电影《三国志之见龙卸甲》里白发苍苍的诸葛亮在第n次宣布展开北伐时对同样两鬓斑白的赵云说的，“子龙啊，我们都一把年纪了，都是依靠那些美好的回忆而活着的”，无尽悲凉之情，由心而发。对于洪秀全，冯云山是失望、痛心、怜悯以及极度的迷茫等情绪混在一起，冯云山坚信“洪秀全是天阿爷次子”，他同时无法理解“天阿爷次子为什么变成这样”，就像秦日纲那样茫然，他知道洪秀全已经不可救药，但他也难以坐视洪秀全被杀而无动于衷。
对于冯云山，夏华肯定要给他面子的。说来讽刺，首义八王，洪秀全处心积虑地想除掉东、西、北、秦、唐、明六王（洪秀全之所以这么“狠和蠢”，离不开保珍隆的蛊惑和蒙骗），只留下对他忠心耿耿的南王冯云山和汉王秦日纲，但他万万没想到，正是南王冯云山和汉王秦日纲在关键时候“坏了他的大计”。冯云山和秦日纲对夏华有着救命之恩，夏华肯定不会拒绝冯云山的请求。
“宣娇！”看到夏华眼中杀机森森、脸上杀气腾腾地看着洪秀全和一干洪家人，赖莲英毛骨悚然、心惊胆战地叫起来，她呼喊洪宣娇，“你可是天王的小姑子啊！你也是姓洪的呀！当初要不是天王，你能嫁给明王、当上明王娘？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你快帮忙说几句话呀！”
“我呸！”洪宣娇往地上啐了一口吐沫，“你还好意思让我帮你们求情？你们是怎么对待我丈夫的？你们要杀他！你们要让我变成寡妇！要让秀明变成没爹的孩子！你们用心这么毒，现在自作自受、恶有恶报，居然还要我帮你们求情？做梦！还有，我本来就不姓洪！我姓王！我后来也是姓杨！”
赖莲英顿时面如土色。
“夏阿叔...”缩在夏华身后的洪天姣胆怯地拉了拉夏华的衣角，“你要杀我阿爸吗？”
夏华转过头，疼爱地抚摸一下洪天姣和洪天姣身边的洪天姵的脑袋：“放心吧！夏阿叔就是看在你们的面子上，也不会伤害你们阿爸的。”他确实没打算杀洪秀全，因为没有必要，他真正思考的是如何处置杨秀清和韦昌辉，这两人最麻烦。
就在这时，左孝琪急匆匆地奔过来：“两千岁，我爹来了！”
“左公来了？”夏华心头一喜，连忙大步走出殿门口。
唐王府外，左宗棠看到夏华迎面走来，顿时满面红光：“好！没事就好！我就知道王上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夏华离开泰安后，左宗棠一方面调兵遣将一方面也离开泰安，把大后方交给了江忠源。江忠源没有辜负夏华和左宗棠的信任以及重托，率军在齐河县大破来犯清军，稳住了夏华地盘的大后方。左宗棠一路坐船抵达扬州，在得知天京变乱已经平息、天京已经落入夏华手中后，极度担心夏华的他急急忙忙地坐船横渡长江，前来南京面见夏华。
“左公！”夏华同样满面春风。
“南京已经在你手里了，整个太平天国也已经在你的手里了！”左宗棠脸上笑开花，“天意啊！洪秀全他们处心积虑地想要谋害你，没想到自掘坟墓！”
跟着左宗棠的还有杨江清，杨江清带着一个年轻的美貌女子，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见到夏华后，杨江清连忙报告道：“两千岁，她是杨秀清的第二十八妾王氏，她怀里的孩子正是在韦昌辉血洗东王宫后杨秀清唯一幸存的儿子也是他唯一幸存的孩子杨天保（杨天宝）。杨秀清长子杨天佐、次子杨天佑以及五个女儿都被韦昌辉杀害了，杨秀清还有四妾已经怀孕，也都被韦昌辉杀害了。”随着他说话，王氏浑身颤抖地看着夏华。
夏华听得头皮发麻：“东王宫死了多少人？”
杨江清报告道：“东王宫上下三千余人，被杀两千五百余人。”
夏华不由地叹息道：“韦昌辉连妇孺和无辜者都痛下杀手，确实丧心病狂了。”这场天京变乱给南京居民造成的伤亡不算大，只有千余人，但东王宫却被屠杀了两千五百余人，另外，杨秀清部署在城外江北的第1师第21团也被萧朝贵、韦昌辉、秦日纲的三王联军给灭掉了。
左宗棠赞许杨江清：“不错！你有勇有谋，救下了杨秀清唯一的孩子并且还是一个男孩，如今，我们手里就有胁迫杨秀清的一颗重要棋子了。”
夏华看向左宗棠：“左公，您觉得我们应该如何处置杨秀清和韦昌辉？”
左宗棠道：“这就要看你是否打算全盘接收太平天国。杨秀清现在你手里，洪秀全也在你手里，洪秀全倒无所谓了，关键是杨秀清，你把他掌控在手，自然可以吞掉杨秀清的地盘、军队等，太平天国就全部都是你的了；还有韦昌辉，也一样，韦昌辉在外面的地盘、军队等，也可以被你全部吞掉，搞得好，还可以顺势吞掉捻军的地盘、军队等。军队么，肯定要全面改编整顿的，光是地盘，就一下子增长了差不多两倍！苏、浙、鲁、皖、赣、鄂、豫七省的全境或大部都是你的了，整个天下，你真正地拥有半壁江山了。”
夏华点起一根烟：“一下子吞掉这么多地盘、军队，我怕我会消化不良的。”
左宗棠点点头：“确实是的。杨韦二人的旧部肯定人心浮动，另外，太平天国是个政教合一的国家，贯彻着洪秀全的那套拜上帝会，你肯定要将其全面废止，如此一来，难免造成全国军民在一段时间内陷入思想混乱。嘿嘿，洪秀全是‘上帝次子’，冯云山是‘上帝三子’，杨秀清是‘上帝四子’，你是‘圣灵使徒’，你长妻洪宣娇还是‘天妹’，这套鬼话似的神话虽然破绽百出、荒谬可笑，但是，洪秀全、冯云山他们毕竟已经宣传了差不多十年，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是深入人心了，你将其全面废止，怎么进行一个自圆其说、令人信服的对外声明？朱元璋当年争夺天下时依靠了明教的力量，但他在得到天下后可是全面地禁止取缔了明教。”
夏华挠挠头：“是的，这是最大的麻烦，真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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