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节 第一桶金

　　思旺圩战斗爆发的次日晚上，蒙得恩赶到了金田村，杨秀清、萧朝贵、韦昌辉、石达开等人立刻获知思旺圩和山人村的详细情况，众人又担忧又焦急又踌躇满志、摩拳擦掌，在这同时，清军那边似乎也知道了金田村和山人村的关系，对拜上帝会不敢再掉以轻心的周凤岐急忙调动主力，兵分两路地展开进剿，一路由他本人率领扑向山人村，另一路由清江协副将伊克坦布率领扑向金田村。——此时，清军方面仍然不知道拜上帝会和太平军的存在，而是以为拜上帝会、太平军也是天地会的一个分支，还是把拜上帝会、太平军当成天地会攻打的。


　　大战来及，身为太平军副总司令的杨秀清立刻展示出他的军事指挥才干，他有条不紊地调兵遣将、发号施令。根据杨秀清的部署，萧朝贵和蒙得恩率领三千名精壮士卒，连夜赶赴思旺圩和山人村，萧朝贵按照杨秀清的指示，先派小股精锐士卒潜入花洲一带，查清清军的部署情况，同时杀掉清军的关卡守卫人员和探信巡查人员，使得清军在开战初变成了瞎子和聋子，接着，熟悉山人村地形的蒙得恩率领一千五百名士卒迂回绕路至山人村，接应洪秀全等人，确保洪秀全等人脱离险境，同时，萧朝贵带着另外一千五百名士卒向清军主兵营发动强攻，吸引清军的注意力，蒙得恩随即会合秦日纲和夏华，配合萧朝贵对清军展开前后夹击。震天杀声中，即便周凤岐亲自坐镇指挥，清军也被太平军杀得人仰马翻、狼奔豕突。战斗中，萧朝贵和蒙得恩按照杨秀清的事先授意，分散部队并且大肆鼓噪，形成四面楚歌之势，使得清军在惊慌失措中胡乱开炮开枪，最终白白地耗光了火药，趁着清军枪炮无法再用，太平军全线出击，与清军展开全面的肉搏混战，最终将清军杀得兵败如山倒。清军被杀伤一千三百余人，周凤岐本人也在混战中被乱刀砍死。太平军大获全胜，缴获大量武器装备和辎重物资。


　　杨秀清的战术可谓一环连着一环，他派遣萧朝贵和蒙得恩增援山人村，击溃了周凤岐部，同时他和韦昌辉、石达开、胡以晃、黄文金等人率领金田村太平军主动迎击前来进剿的伊克坦布部，太平军故意诈败，边战边退，使得伊克坦布心高气傲、麻痹大意，但他万万没想到，从山人村传来了清军大败的消息。伊克坦布如梦初醒，方知中计，连忙回师前去山人村增援，趁着清军撤退并且士气萎靡，金田村太平军全线出击，大败伊克坦布部，消灭清军九百多人，伊克坦布本人在逃命过程中马失前蹄，被追杀上来的太平军斩首击杀。颇为讽刺的是，伊克坦布战前十分轻视太平军，事先准备了几十个箩筐，箩筐里装满麻绳，准备用来大胜后捆绑太平军俘虏的，没想到那些麻绳都被太平军用来捆绑清军俘虏了。此场大战中，除了周凤岐、伊克坦布，同时被太平军杀死的清廷官员和清将还有知府陈瑞兰、候补知州刘继祖、署游击宋煜、署都司陶玉德、千总田继寿、把总潘继邦、杨万福、刘洪海、保定清、何其壮、外委彭昌镛，只有新任桂平县知县李孟群在乱军中仓惶逃脱。


　　这场大战持续近十天，由于交战地域以蔡村江为中心，因此该战后来被称为蔡村江之战。此时，太平军已与清军大战两场，一是思旺圩之战（包括山人村防御战），消灭清军近八百，一是蔡村江之战，消灭清军两千两百余。太平军两战皆捷，合计消灭清军三千多人，太平军自身伤亡四百余人，大大地低于清军，并且缴获到了大量的武器装备、辎重物资、粮米马匹、银两钱物（清军的军饷和清军官兵的私人财物），这些实物财物战后统一被归入圣库。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夏华暗中“中饱私囊”。


　　杨秀清、萧朝贵等人忙着打仗时，夏华则躲在山人村里忙着数钱。在夏华规定的期限内，倪涛和李殿元的家人先后来到山人村，被夏华亲信卫兵带到村外某地与夏华见面，倪涛家人按照夏华的要求，带来了三千两黄金，有金条、有金砖、有金锭、有金块。看到这些让自己梦寐以求的金光闪闪的“万恶之源”，夏华差点儿忍不住当场大笑：妈的！老子终于有钱了！


　　“滚吧！”随着夏华的命令，卢欣荣等人把已经饿瘦一圈、脸都脱相了的倪涛带了出来，交给其家人。如蒙大赦的倪涛与其家人慌忙飞奔而去。


　　“妈的！这么爽快就拿出了三千两黄金，看来这位县太爷家里不止三千两黄金啊！老子是不是要得有点少了？”夏华一手惦着一块金砖一手摸着下巴暗暗地思索，手中金砖的金光让他瞳孔都被反射成了金色。


　　李殿元家人随后也赶过来，但没有带够夏华要求的一万两黄金，只带来了七千五百多两。过来交钱的两个李家仆人苦苦哀求，声称在这十天内已经掏空了所有积蓄、变卖了所有家产、借遍了所有亲朋好友，只凑得七千五百多两，实在是凑不齐一万两，希望夏华能够高抬贵手。


　　夏华绷着脸：“我说一万两就一万两！要是你们没给齐一万两我却放人，那么从今往后，谁还会按照我开的价格准备钱？家里明明有一万两，也可以装模作样地说只有七千五百两。”


　　李家人魂不附体，连连哀求能够宽限几天。


　　夏华对身边的唐仁槟使个眼色，唐仁槟立刻会意，又是激动得浑身发抖又是咬牙切齿地前去关押李殿元的地方。一会儿后，唐仁槟提着李殿元人头回来复命，把人头丢给了李家人。


　　“我说了，必须一万两，否则就收尸！既然你们没做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夏华冷冷地道，“这是你们自找的！现在，把你们家老爷人头带回去安葬吧！”


　　李家人又是悲痛欲绝又是魂飞魄散。


　　夏华隐隐地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心狠手辣，不过，这个结果也好。如果李家人真的送来了一万两黄金，夏华就要两难了，放人，对不起唐仁槟和被李殿元杀死的唐仁琼，不放，就会沾染上言而无信、出尔反尔的恶名，以后，夏华再干这勾当，人质家属肯定不会老实交钱了，因为交了钱也保不住命。如今，李家人没凑齐一万两黄金，夏华可以名正言顺地杀死李殿元，既不会影响他的“绑匪声誉”，也可以让唐仁槟为唐仁琼报仇，一举两得，并且，倪涛家人因为交足了黄金，所以夏华言而有信地将其释放，也能证明夏华确实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


　　“两笔赎金加一起就是一万零五百多两黄金…”夏华计算着他捞到的第一桶金，“好歹有启动资金了！”


　　金田村已经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凯歌高奏的太平军士卒们从各个战场上陆续回归，人人喜笑颜开、个个兴高采烈，并且都满载而归，或搬着一箱箱财帛，或背着一袋袋粮米，或牵着一匹匹马，或押着一队队俘虏，看到这一幕幕，留守金田村的老弱妇孺、士卒军属无不欢声雷动，继而欢天喜地、奔走相告，现场锣鼓喧天、旌旗招展、鞭炮齐鸣、喜气洋洋，汇聚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打胜仗喽！天军打胜仗喽！”


　　“清妖被圣兵消灭喽！”


　　“洪先生万岁！天军万岁！圣兵万岁！”


　　太平军的童子兵们和村里少不更事的孩子们拍手鼓掌、欢呼雀跃。


　　由秦日纲和夏华率领的山人村太平军成功地击溃了思旺圩清军，又打退了进攻山人村的清军，由杨秀清、萧朝贵等人率领的金田村太平军既解除了山人村的险境，消灭了再次进攻山人村的清军周凤岐部，又全歼了进攻金田村的清军伊克坦布部，双方胜利会师，同返金田。在成千上万名太平军士卒和拜上帝会教徒们的夹道欢迎中，被冯云山、杨秀清、夏华等核心高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的洪秀全笑容满面地走进金田村。村头练兵场上已经布置好了一个高台，红光满面的洪秀全和冯云山等人一起走上高台，顿时万众瞩目，上万人一起看向高台上。


　　洪秀全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地走上前，顿时，现场山呼海啸地响起了震天欢腾。洪秀全微笑着抬起双手示意，声音中气十足地发表讲话：“诸位兄弟姐妹，如今，我们已经与清军交过手，两场大战都是我们大胜！由此可见，只要我们所有兄弟姊妹团结一心，清军就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一定能够打倒满清、推翻满清，建立我们心中的人间天国、太平盛世！…”他越说越激动，眼中热泪盈眶，显然，在看到他的梦想终于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心中情绪难以克制，他猛地拔出了腰间的斩妖剑，高举着刺向苍穹，情难自已地放声唱道（夏华估计就是洪秀全自己编的歌，因为歌词完全就是打油诗）：


　　“手握三尺斩妖剑，阿爷命我打江山；


　　为了九州和四海，从此成为大家园；


　　张开无穷天罗网，收尽人间奸和邪；


　　龙虎一声仰天啸，世间重新见光明；


　　天下太平大统一，千家万户乐无边；…”


　　洪秀全越唱越激动，气氛迅速传播开，现场上万太平军士卒和拜上帝会教徒一起放声道：


　　“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家有王法！


　　韭菜砍头又生青，火烧芭蕉不死心！


　　拿起刀枪反了它，管它地陷和天塌！


　　男儿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歌声荡气回肠、震天撼地，沸腾的气氛让所有人都唱得如痴如醉、目光如火，他们坚信不疑，他们梦寐以求的“大同盛世”、“太平世道”一定可以通过他们的奋斗苦干而化为现实。


　　身在其中的夏华虽然先入为主地跟后世很多人一样对太平天国运动有些不以为然，认为该运动对历史和中国都是弊大于利，认为洪秀全只是“邪教头子”，认为杨秀清等人只是“泥腿子的农民造反头子”，认为太平军士卒和拜上帝会教徒都是受到愚弄、受到利用的可怜虫，但是，夏华此时还是深深地感受到了心灵上的震撼，他蓦然觉得洪秀全、冯云山、杨秀清等太平天国高层和广大太平军士卒、拜上帝会教徒的身上有一种伟大的悲壮，如果生在太平时，洪秀全、冯云山就能安安稳稳地做读书人，杨秀清、萧朝贵、秦日纲就能安安稳稳地做能够勤劳致富的工人，韦昌辉可以做一个富二代兼律师，胡以晃可以逍遥自在地过大富二代日子，石达开可以做一个富足的小商人…谁不想过太平日子？谁吃饱了撑的会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干造反这件事呢？但是，天违人愿，没办法啊，面对残酷的现实，洪秀全他们没有得过且过，而是奋起反抗。这种勇气，这种魄力，这种精神，扪心而问，难道不值得敬佩吗？评论他们存在这方面那方面的不足，固然说的都是事实，但评论者也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和上帝的视角进行评论的，真的身在其中，未必做得比他们更好。


　　经过思旺圩和蔡家村的两场大胜，拜上帝会声势大振、受益极多，一来旗开得胜，使得广大士卒和教徒都信心大增；二来各部斩获颇丰，缴获大批武器装备、辎重物资、粮米财帛，从而大大地充实了太平军自身；三来通过这两场战役，桂平县和平南县境内的清军力量基本被消灭，清军从外地调兵过来需要时间，这使得太平军和拜上帝会获得了宝贵的扩充力量的时间；四来通过这两场胜利，拜上帝会打出了声望，打出了威名，近至贵港市，远至广东省，形形色色的各方反清势力都对拜上帝会另眼相看，继而源源不断地赶来投靠拜上帝会，不少原本持怀疑、犹豫、观望态度的反清势力也改变了对拜上帝会的看法，信心大增地前来加入。


　　短短一个月内，拜上帝会教徒人数从先前不到两万猛增至三万多，并且每天每夜在继续不断增加。三万余教徒，可充当武装人员的约一万，太平军随之增至约一万兵力，实力大涨。


　　短期内，局势对拜上帝会而言，不可不谓之“一片大好、前途光明”。


　　人多了，金田村就小了。十一月中下旬，洪秀全与冯云山、杨秀清、夏华等人经过商议，决定全体撤离金田村，攻打金田村向东二十多里外的江口圩。


　　江口圩位于大湟江和浔江的水道交汇处，当地水运发达，是一个繁华的商业大镇，镇上店铺鳞次栉比、百货充盈丰富。洪秀全等人决定攻打江口圩的目的是再清楚不过的：吃大户。说白了，就是掠夺当地“土豪劣绅”的财物进行补充，同时号召更多的贫苦百姓加入太平军。


　　11月22日，拜上帝会全体撤离金田村，前往江口圩。


　　离开前，夏华看了看原本万人云集此时人走地空的金田村，心里感叹：终于踏上征途了，从金田村到南京城，不知道这段漫漫征途要走多久，要打多少仗，要死多少人，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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