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将碗放到一边，理了理衣袖，我注意到他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白布。“受伤了？”我问。他淡淡哼了一声。算是回应。原本没有太过注意他的脸，可能是因为他将头发垂了下来。长长的额发遮着半边脸。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那道狰狞的伤疤。我原本已经有些开朗的心情又有些阴沉。屋子里突然沉默了，帝俊仿佛意识到什么，回过头来满不在乎地说到只是皮相而已，又何须太过在乎呢。
是啊，紫陌不也早就看透了。我看着紫陌脖子上的伤痕。微微叹了一口。
气。
“这些年来你也过的很是不容易。”我看着他的背影。默默自语着。
我认识他时间不长，没有看见过他创世的辉煌，没有见他堕入魔道的落魄，我知道他是因为他是忘川的修罗大人，我看得出来，他对紫陌很好。而且不是一般的好，这种好我未必能做到十分之一二。不必多问，不必多说，这就是帝俊交朋友的准则。我这样作为近些年他才默认半个朋友就是这样，无须追问过往。珍惜当下，能够与其相坐无言下上一盘棋，品上一盏茶就够了。
“这些是粥粉，虽然没有现熬的好喝，可是药效也是够了。”他交给我一包粥粉。“这是一个月的分量，每月月末来我这里拿一次。”
“你不打算告诉她你还活着？”虽然我早已经料到，可是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与其让我活着恨她，不如让我死了让她恨我。”
“我以为，你已经放下了。”我沉默良久。
他亦是不语。我也不多说话，直接接过粥粉，回到抱起紫陌，经过他身边时，他连回头也没有。
紫陌瘦骨嶙峋的骨头有些硌疼我了，我越看越心疼。想着等她醒来好好给她补一补。
五曾经海誓假亦成真
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还在原地。只是身上换了件衣服，那件破破烂烂的冥女服换成了浅绿色的衣服。我可是不记得我在睡梦中还有这种奇异功能。我迷迷糊糊站起来，看向周围。身旁大约几米远处有一个篝火堆。
白泽正在坐在我身边，手中拿着一个近两米长的棍子，棍子上还插着一只香喷喷的野鸡。篝火堆上还煮着什么。
“醒了？”他注意到我起身了。“赶快来吃，今天轮到我吃鸡腿了。”他也没多看我，就像很久以前我们在章尾山抓野味烧烤一样。我嘴角扬起淡淡的微笑，一瞬即逝。
我随便卷起衣袖，到篝火旁率先抢了一只鸡腿“那，今天给你留了一只。”白泽没有说话，我看向他，顺着他的眼睛看向我卷起的衣袖，手臂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伤痕。我突然慌了，想着故作镇定地准备放下衣袖，可是还是收回了手，大大咧咧将伤疤露出来。
他很快收回了视线，目视前方。微微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空，抿着嘴用力睁了睁眼睛。
“这是粥吗？”我看着锅中熬的晶莹剔透的米粒，散发着熟悉的味道。“他没死，是吗？”我冷冰冰地回头质问他。他沉默无语。“死了没有！！我在问你”我瞪着眼睛看着他。没有说话，气氛剑拔弩张。
我想要听他说实话，又突然怕了。害怕听到和司命口中说出一样的消息。当时只是道寻常，可是真的见到了这样熟悉的粥，还是想起了故人，埋藏在心底的伤疤被揭开，那些恩怨情仇，那些血淋淋的过往似乎都消失殆尽，我只是想起在炼狱中那些日子，只有那碗粥提醒着我，又过了一天，岁岁年年，这竟成了我的希望。如今我却难过了。
“阿陌，你……”他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口。“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烧鸡了”我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着肉。我突然不想听他说了。“阿陌”。他又叫着我。“你不吃吗？”我递过另一个鸡腿，他顿了一会，还是接过去了。
“你……”
“我以为我恨他！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依赖他。”我歇斯底里的爆发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谁干的。”我看着天空，不知道我在恨些什么，牙齿咬的硌崩响。“是谁杀的。”
“周紫陌，如果我说是我杀的，你会杀了我吗？”
他话音刚落，我就后悔了，我手中的锟刀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
莫说世人痴，不经未必懂
没有人知道我经历过什么，知道的人都死了。不知道的人永远不知道。倘或有人质疑说司命不是知道吗？那么我只能说他知道的还不及你们多。
缘浅奈何三世牵，生死离恨奈何天
命中注定的缘分躲不了，只有忍过去或是逆改天命。周紫陌选择了以死为这一世的解脱
五魂断怎奈何
当周紫陌将锟刀抵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我自己实在是太过于狂妄，太过于天真。相信在忘川炼狱中呆了百年之后还是当初那样无忧无虑的少女，我不怪她，我只是心疼。心疼她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心疼她为缘分和生死看不透而癫狂。
可是我终究还是赢了，她不会杀我，也不可能伤害我。
“阿陌，如果当年是我跟你进了东皇钟，你会不会……不会这样痛苦？”我到嘴边的“你会不会爱上我”硬生生地改了。
她收回刀，面无表情。“不知道”。是啊，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在面临天下苍生的浩劫，师傅被杀真相不知的时候还是像某个人一样义无反顾的保护她。
我看得出来，她只是不想表露出来自己的真实想法，但是这世间没有人能够让她能够真正无忌讳地哭泣。以前或许是司命。可是当她向我讨要玉红草酒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司命也不算数了。
我最终还是松了手。她本来就要走，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就坐在那一口一口喝着粥。也没有问这粥从何而来。
最后她还是走了。她说想要去后稷的故国看一看。这个故国自然说的是如今日益衰败的周朝。
我也没有强留。只是说月末之后我来找她再送一些粥粉。她淡淡点点头。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了。
后来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也不愿意再回想。如果当时我留她或许结局就不会是这样。就算司命说不关我的事，这是天意，这是紫陌自己的选择，我还是不能原谅自己。
我只希望能躺在玉红草酒池中，一醉就是我这一生。这样就没有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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